桐城县治内外一片混乱,县衙大堂却一片安静。
民变以来县衙束手无策,此时乡绅平乱,也与县衙无关。
从始至终县衙最拿得出手的,似乎只有庞雨拉回人头那一刻。
平乱的消息不断传回,此时的退思堂中,杨芳蚤却依然坐卧不宁,在堂中走来走去,连带着那周县丞也不敢安坐,只能站起陪侍在旁。
“堂尊大人,黄文鼎已在东门外授首。
那些打行共斩杀三十余乱民,俘获七十余人,士绅在五印寺获贼当设醮的铜鼎一座,结寨贼人一百七十二人姓名皆刻于其上。”
杨芳蚤站起略显激动的加快步伐,来回走了两圈,自从池州兵到了练潭,他便没有睡过安稳觉,提心吊胆等待几天后,本已经放松了一些,未想风云突变。
先是一名皂隶清早拉了二十多个人头招摇过市,接着传言贼人在五印寺集结要攻打县衙,杨芳蚤甚至做好了悄悄释放张孺的准备。
跟着有挂车河集镇的百姓逃入城厢,说池州兵已经占了云际寺。
杨芳蚤匆忙关闭了六门,然后方孔炤又突然派人通知县衙,说今日就要平乱。
一切都来得毫无先兆,他这样的流官都是外地来的,必须依靠本底的胥吏治理,桐城县衙的胥吏一盘散沙,严重影响了县衙获取信息的能力,杨芳蚤和县丞被各方蒙在鼓里。
所以感觉今日的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转眼之间黄文鼎又从攻打县城变成了被人追杀,杨芳蚤从丧城失地变为平乱有功。
只要黄文鼎授首,杨芳蚤即便从未有平乱的经验,也知道贼党已是强弩之末。
眼看着阻挡他升任知府的阻碍将要消失,杨芳蚤确实难以抑制那种激动,就像一件极其宝贵的珍宝失而复得。
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县丞,“匪首黄文鼎就擒,我等当务之急,应安靖地方,让百姓各理生计。
其二追拿逃逸之贼党,尤以汪国华为重。
切不可再起乱情。
这其三,便是向安庆府和王道台申详,告知民乱已平,并将民乱前因后果交代明白。
其四嘛,尽快去面见王道台,大乱既平,池州兵马应各返汛地,请他约束营伍,不要骚乱沿途生民。
周大人以为如何?”
周县丞赶紧回应道,“下官赞同,贼人已然作鸟兽散,今日暂不开城门,明日一早在各处张贴安民布告,又将那黄文鼎尸体运入城内,当可安百姓之心。
但缉拿余党一事,衙中快班和壮班的班头已十余日未当值,恐怕还得依靠士绅招募的打行。”
杨芳蚤没有急着回答,低头转了两圈后停在门口位置,“我等代天子牧守一方,与乡绅共治是要有的,但地方权柄绝非操持于乡官,此乃朝廷大忌。
逮拿贼人乃是衙门本分,岂能假手乡绅。
庞雨勇武如此,快班李班头既是久不履职,便让庞雨先管着快班之事,带人缉拿逃逸贼党。”
周县丞知道杨芳蚤的意思,地方衙门要与士绅搞好关系,很多事情都要依靠士绅的支持才能执行,但又不可完全依靠士绅,特别是平乱这样的大事,会显得衙门没有丝毫权威。
“那下官先拟就一份申详,力争明日发往安庆府。”
“练潭离安庆近,皮大人怕是收到了些消息,定然担忧得紧,申详不可拖到明日,今日无论早晚必须发出。
申详中平乱过程要明白无误。”
杨芳蚤的右手在身前微微张开虚拍,以加强自己的语气,“无论那些乡官以前是什么官职,致仕在乡那便是民,乡官虽有襄助之功,却不可喧宾夺主,平乱首在县衙。
庞雨既是受命潜伏敌营,见有机可乘,果断攻其不备,独力剿灭云际寺数十贼党,并令余贼丧胆,此乃惊天之功。
若非他一举震慑宵小,那些乡官招募的打行岂能如此轻易破贼,平乱首功必归于县衙皂隶,这其中的因果,在申详之中亦是要写明白的,不可含糊不清。”
“那庞雨已经写就一篇申详交予下官,主要写了昨日云际寺内血战,但前后因果,倒写得颇合大人之意。”
杨芳蚤惊讶的道:“那庞雨半日写就一篇申详?”
周县丞从袖子中拿出一份呈文纸,杨芳蚤匆匆看完抬头惊讶的道,“此人所写申详条理清晰,只要幕友润色,便可当公文一用。”二次元黄毛系统
余先生低头皱眉思索片刻后道,“那余某尽力劝说县丞大人,单独向同知发一份申详。
安庆府那边的承发科,余某也可想想办法。”
庞雨松了一口气,但悬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今日看来,方家招募的打行战力强劲,几乎未损一兵一卒,对付乱民如砍瓜切菜,如果方仲嘉真要找自己报仇,庞雨根本无法抵挡,他打算这两天都住在县丞衙署里面,尽量不出门活动,以便躲避方仲嘉的报复。
好在县丞给了他不小的支持,今日杨芳蚤安排庞雨代管快班,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庞雨便可以很快拉起一支心腹力量。
但银子又要涉及到云际寺,那里依然被池州兵占据,庞雨本身是无力赶走池州兵的,最后还得依靠衙门和士绅的软实力,此时县丞就在亲自动笔,给王公弼写一份禀揭。
庞雨感到自身力量的弱小,做任何事都在极小的空间中腾挪,处处受制于人,想到此处咬牙道,“王公弼…”……“…其寨首黄文鼎,百姓追至东门外杀死,余党奔溃,旦夕皆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