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夜荼靡是不想避免暴露身份没有自称真名,所以才会随意挑了个名字,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夜荼靡随意挑的名字,这压根便是夜荼靡的真名。
传闻玉国公府夫人先前诞有一女,当时玉国公还满心欢喜,亲自求得了皇族钦天监的人为其取名,结果钦天监的人却算出一卦,说是此女幼年生而艳妩,命犯天煞艳而易折,若是为保其平安,十岁之前便是不宜取名。
玉国公虽然不愿意相信这等无稽之谈,但是这毕竟关乎自家女儿性命,再加上这钦天监赐名可是他主动求的,如今人家说不能取,自然是不敢拂了皇族面子,于是这位国公府的嫡姐当真是没有取了名。
不过虽不能取名,但是钦天监的人到底还是给这位国公府的嫡姐取了一个字。
既然是生而艳妩,便单取一个妩字。
便于称呼,便唤为阿妩。
饶是红鲤想过千万种可能,也没想到夜荼靡竟然会是南诏帝都玉国公府那位失踪已久的嫡出姐。
其实倒也不怪红鲤听到夜荼靡自称的时候没有及时将夜荼靡与玉国公府的阿妩姐联系起来。
毕竟谁也不可能想到夜荼靡好好的玉国公府千金不做,反而却是跑到了九洲四国交界之处创了一个十里画廊,成了一个风花雪月之地的掌权者。
再加上夜荼靡一系列的言行举止中,对于这玉国公府这个理应称为她家的地方,明显是没有什么好感的,红鲤能够想出来那才是怪哉。
正想着,一侧的玉长河却是满脸惊喜又紧张的重复问了一声:“你就是阿妩对不对?”
其实问话的时候,玉长河心中已经满是笃定了,毕竟这整个九洲,也就唯有他的女儿眼尾生了这么一抹缠枝蔷薇印记,再加上这张与记忆中人神似至极的面容,玉长河已经完全能够确认眼前这人就是他多年未见的女儿无疑了。
“七年时间,阿妩……阿妩你终于回来了。”他一语落下,也不待夜荼靡回答,满是紧张激动的感慨了一声。
堂堂南诏国公大人,此时竟是颇有几分不知所措,这般模样,明显有那么几分慈父姿态,便是红鲤心中都略微有了些许动容。
然而他转眸看向夜荼靡的时候,却发现夜荼靡仍旧是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之上,桃花眼虽也望着玉长河,可脸上却似勾着一抹冷嘲笑意。
红鲤脸上的动容顿时消散了不少,心中也是明显多了几分沉思。
夜荼靡看着玉长河,眉眼微弯似乎盈着笑,那笑意却是分毫不达眼底。
绯唇动了动,响起夜荼靡不温不热的声音:“如今我已经有了名字,唤做荼靡。”
“荼靡……”玉长河此时倒也没有顾及夜荼靡不曾起身这事儿,他被夜荼靡突然说出的名字惊了一刹,这才想起七年之前钦天监所说的阿妩十岁之后方可取名的事情。
七年前阿妩的确便是将过她的十岁生辰了,眼看着就可以取名了,只可惜尚未等到那日,人便无端失踪了。
后来夜素绾跟着离开了夜家,自此之后整整七年,两人便是再无消息。
如今听闻夜荼靡说自己换了名字,玉长河便只当这名字是夜素绾取的,所以下意识的念了念夜荼靡的名字,声音染了几分笑意:“荼靡花开,你娘倒是替你取了个好名字。”
夜荼靡却是抿唇不语,眼角眉梢越发冷凝了几分。
她不会告诉玉长河,她的名字压根就不是夜素绾取的,连着她名字中所用的夜姓,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巧合,和夜素绾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而且替她取下这个名字的,甚至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男子……
夜荼靡恍惚忆起那人一身雪色华服玉颜艳绝的模样。
隔了如此之久,她竟也仍旧能够清晰的记得他在月华之下负手而立,凛然尊贵的模样,甚至连他所说的那句“所谓夜华凝霜,花色荼靡,你便以夜为姓,唤做荼靡可好?”的话也是一字不差的悉数印在脑海从未淡忘……
夜荼靡如此想着,美艳容颜忽而涌上一股子复杂之色。
一侧的玉国公此时还沉浸在夜荼靡的名字当中,他默默念了几声“玉荼靡”,似乎觉得颇为满意,面上露出明显的笑意。
夜荼靡半晌回神,听着玉长河念着玉荼靡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没有开口反驳,倒不是她默认了玉姓,无非是夜荼靡这个名字在九洲之上如今已经是声鸣鹊起,哪怕是南诏帝都,也必然是有人听过这个名字的。
如此一来,将就借用一个玉姓,也算是省了些许麻烦。
更何况,她的姓名与这些人并无关系,也的确没有什么太过值得纠结的。
夜荼靡自己不提此事儿,红鲤即便是心中诧异,自然也不可能多嘴。
“荼靡……”玉长河方才沉浸在欣喜激动之中,并未察觉夜荼靡的神色变化,他反复念了几遍玉荼靡这个名字之后方才严肃了神情。
半晌,玉长河声音发抖,有些哽咽的问道:“荼靡,你可知晓我是谁吗?”
他的神色带着浓郁的期待和紧张,很是心翼翼。
夜荼靡闻言,因为想起那人而涌上心间的些许复杂之色也是一刹消失殆尽,她桃花眸子微微一眯,沉默一刹,却是忽而笑道:“自是知晓。”
玉长河方才问话的时候心中不乏忐忑,毕竟暂且不说夜荼靡消失了整整七年,便是她待在玉国公府未曾失踪那几年,这个女儿与他之间似乎也并没有太过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