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荼靡平日里也算得上是沾床即睡,可是今儿却是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方才好容易睡了过去,且这昏沉睡过去之后,尚且也不曾安稳了去。
浑浑噩噩中,夜荼靡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幼年时候的夜荼靡……或者说那个时候她没有名字,称呼阿妩更为合适。
极小的一个小姑娘,一张容色粉雕玉琢的,大大的桃花眼侧,平白生了一点极为惊艳的缠枝蔷薇印记,看上去分外惹眼,衬着凝脂肤色,即便是年纪尚小,也是半点不难窥探出不久以后的惊人之姿。
那么大又那么乖巧的一个小姑娘,按理来说,应当是家人备宠的对象才对,可她的身上不见得什么好看的裙裳,却是终日里穿着一身漆黑的常服,举着一把快要与她身子并肩长短的常见,就那么硬生生的见练着武功。
从要到晚,日复一日,不曾有任何的休息时间。而那小姑娘的身边,便是站着一道身姿曼妙的女子身形,梦境有些模糊,尚且看不清那人的容色模样,却是不难看出那人手上拿着一道长鞭,浑身上下都释放着极为森寒严凉的冷意。
每当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因为身子瘦弱而撑不下去的时候,那个女子便是直接动手,长鞭一甩,直接落到小姑娘的身上,半分不留情的抽打,逼得那小姑娘一边哭,一边又不得重新站起身子来练习武术。
长鞭凌厉,带着呼啸风声,即便是在梦里,夜荼靡却也是仿佛能够感受到实质一般的彻骨疼痛。
“我是不是与你说过,你必须要好好练功?”辨不清容色的女子手持长鞭,说话的语气却是凌厉又尖锐:“所以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也胆敢这般懒惰懈怠的?”
一语落下,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长鞭落在人体身上的剧烈声响,混着小姑娘稚嫩而又凄厉的声音,几乎混成了一副魑魅画卷。
夜荼靡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子,眉头狠狠地凝结成一蹙,浑身却是涌上彻骨的寒意,她下意识的收缩着自己的手指,染了鲜红丹蔻的指尖狠狠地拽着幽深紫色的锦绣软被,面容之上一阵痛苦之色。
接下来便是梦境开始越来越混乱,但是整体的剧情还是围绕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的。
她从粉雕玉琢的逐渐出落得亭亭玉立,面色雪白若凝脂,也渐渐能够穿上各式各样的裙摆,可这些裙摆,大多却都是颜色极深的紫色,因为这种颜色的裙摆,便是能够让谁也不能看出来,这个小姑娘的身上遍布着的那些个交错至深的可怖伤痕。
然后梦境延展,整个氛围开始由着灰白变得血腥,像是整个梦境都弥漫开了鲜红的血色一般,小姑娘日复一日的躲在宅院之中练功,就这么一直撑到了她十岁那年。
生辰之日,小姑娘睡得正熟,醒来的时候,却是发现她身处一个陌生至极的地方,四周都空荡荡的杳无声息,夜幕之下,整个氛围恐怖到了极致。
小姑娘惊恐的四处张望着,终于在半晌之后,等来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生身母亲。
小姑娘见得母亲前来,本能的透出一股子欣喜,便是压下了内心的恐惧,直直的跑了过去过去,却是在走的近了的时候,方才忽然见得那个女子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比她年岁大了几岁的女孩。
然后这个见着生身母亲来了,还怀揣着几分惶恐几分安慰的小姑娘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是见得那个比她高出些许身量的女孩子,手中正握着那一把她自小练着的长剑,不待她反应过来,那把长剑便是直接洞穿了她的脖子,“嗤拉”一声,猩红的血色霎时便是溅了满空。
然后那个持剑伤了人的女孩,便是径直俯身在小姑娘的身上,狠狠地吸食着那小姑娘身上的血液,艳丽的绯红血色随着她的动作弥漫开了整个梦境……
大抵是因为这般不竭不尽吸食人血的画面实在是有些渗人得紧,夜荼靡手中的锦被她狠狠的攥紧在一起,已然是凌乱得不成样子了。
她的贝齿无意识的咬着绯色的唇瓣,脸色的神色恐惧而又惊悚,明显是吓得不轻,几乎是要忍不住的就要惊叫出声。
然后不待夜荼靡真正的叫出来,画面却是忽而又是一转。
血腥的画面刹那间消失不见,转而化作了月朗星疏的幽静夜景。
星光月华闪耀之下,一身雪玉色华服锦衣的男子背对着梦境,整个人负手而立,即便是看不清容色,却也能不难透过那般凛然尊贵的清隽身影看出这人的一身风华无双。
然后梦境之中,便是又响起一道清浅的喑哑声音,一句“所谓夜华凝霜,花色荼靡,你便以夜为姓,唤做荼靡可好?”的话缓缓从那人口中流淌出来,似极了一泓清泉一般,赫然便是抚平了所有人的心中躁动。
夜荼靡梦到这里,本来还分外难受不安的身子却是忽而安静下来,贝齿松开了隐约泛白的唇瓣,就连方才还紧紧蹙在一处的眉羽,也渐渐地松散开来,不再若方才那般凌厉的凑在一起。
接下来的时间,梦境都变得极为清朗明快,不再是灰色和血色,而是彻底的一片舒朗,风姿无双的少年,带着被装扮成千年模样的小姑娘,四处行走,看过很多的山清水秀,也见识了很多的鸟语花香,小姑娘虽然是少年装扮,一张面色却是明艳夺目,以往沉寂冷漠的容色,终于逐渐的染了几分笑意。
梦境里的清隽男子在小姑娘跟前的时候,从始至终也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