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富蓦然发然,杨雪的步步紧逼,已经让他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一夜未眠的贺长富,在东方破晓,红日初升的那一刻,便起身站在了窗前。
一地的烟头,依然没有去除他心头的烦忧,其实,贺长富知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他不想低头,不想认命。
杨雪办公室门响了,那一声尖锐的声音,仿佛在催促着贺长富行动,贺长富没有再犹豫,一咬牙,开门而出。
一身运动衣的杨雪,在晨曦的阳光中,英姿勃勃,神采飞扬,贺长富心里暗叹,他的憔悴,岂非和杨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书记,晨练啊!”贺长富迎了上去,脸上,是谦恭的微笑。
“贺乡长起得也挺早啊!”杨雪面无表情,“对了贺乡长,给你说个事,今天新区纪委会来几个人,中午我们一起坐坐!”
杨雪说完,便向远方跑去,贺长富心里却是一颤,纪委?
杨雪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贺长富无奈的回到房中,心里,却空前的不安。
从大学毕业进入县委,特别是在苗玉田身边,贺长富深切的体会到了当官的妙处,当一个眼色,一个表情,甚至不需要任何表示,就会有人处心积虑的将一切送到面前,那种感觉,不是一般的惬意。
贺长富喜欢这种感觉,但他同时也知道,这种惬意的感觉,并非毫无风险,今天或许他高高在上,但明天就有可能成为阶下囚。
有时候贺长富也想,就在这个穷山沟里,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但小黄庄乡的变革,经济的飞速发展,物欲横流的巨大诱惑,令他渐渐意识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他应该有更宽阔,更蔚蓝的天空。
小黄庄乡的土地在升值,税收在增加,求到他面前的人,越来越多,送给他的信封,也越来越厚。财务上,他的支出,越来越大,最高的一笔,已经达到五十万之多。
为所欲为的感觉,宛如在天空中翱翔。
而飞翔,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行,我不能成为阶下囚!
贺长富在心里狂叫着,那怕一辈子呆在小黄庄,他也不愿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贺长富的心,在煎熬中度过着每分每秒,他站在窗前,等着杨雪回来,他要主动示好,期求杨雪放过他。
终于,杨雪回了办公室,贺长富立刻前往。
对贺长富的到来,杨雪并不意外,或者说,他在等着这一刻。
贺长富一眼看到,杨雪桌子上那本厚厚的帐本与帐务报表,但他不敢多看,转首向杨雪说道:“杨书记,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洗了把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和贺长富对面而座。
“杨书记,这段时间,我身体有些不好,我想请一段时间假,还请杨书记批准!”贺长富说完,眼睛着一转不转的盯着杨雪,他既希望杨雪答应,也希望杨雪不答应。
贺长富矛盾的心情,并没有影响杨雪,杨雪拿起茶杯,却发现没水了,贺长富连忙起身,给杨雪倒了杯茶,杨雪也不客气,接过了茶,望着贺长富说道:“贺乡长决定了?”
贺长富点点头,杨雪微微一笑,“老贺,如果有什么想法,尽管谈,何必走这一步呢?”
杨雪的态度,前后迥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贺长富心里一动,为什么?杨雪为什么会这么说?
“杨书记,我是真的身体不好……”
“老贺,按说你是前辈,有些话不应该我来说,可是,有些事,你做的真的有些过分!”
杨雪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贺长富心里却不是滋味,前辈,我算哪门子的前辈?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说出来,我们共同面对!”杨雪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将“问题”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他相信贺长富听的出来。
贺长富当然听得出来,杨雪这是在逼他表态,但他心里一宽,这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杨书记,你离开小黄庄乡的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些不应该的事……”
既然出口,贺长富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一切全盘托出,杨雪的脸色,也随着他的陈述,越来越难看。
噗!贺长富长舒了一口气,有些事憋在心里久了,早已发了霉,说出来,反而好受。
啪!
杨雪拍案而起,“老贺啊老贺,你让我说你好!”
突如其来的变化,贺长富懵了!
杨雪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所说的,共同面对,不过是他的诱敌深入?
贺长富心里那个悔啊,自己怎么那么傻?怎么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难道你忘了,你的对面,是你想取而代之的人?
“杨书记……”贺长富有些结巴,“我……”
“也怪我,你的这么多事,我居然一件都不知道!”杨雪自责着,“是我失职!”
一件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贺长富傻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帐本上,尝试着问道:“杨书记,那个帐本……”
“账本?”杨雪呵呵一笑,“我还没顾上看呢!”
什么?
贺长富气得想吐血,敢情自己是贼不打三年自招?
可是,刚才杨雪所说的话,还有今天杨雪看到他的态度,贺长富迷糊了,“杨书记,你真的没看帐本?”
“没看,我要老马拿这个来,不过是想看一下,乡里还剩下多少钱!”
杨雪的话,在贺长富心头重重的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