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贾政的承诺,贾代儒心满意足,到底身体疲倦心神殆尽,倚在书架旁的软塌上睡了,苍老的脸上眉头不再紧皱,嘴角挂着一丝欣慰笑容。
贾代儒睡了,贾政便唤贾环随他到梦坡斋说话,一应清客也在内书房陪着说话。
贾政一入梦坡斋,便有小厮去奉了茶来。贾政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句:“放着吧。”便转身对贾环问道:“说说看,到底是什么画被人骗走了。”平常中正的眼里此时全是怒色好似快要溢出来了。
旁边的清客们面面相觑,平日里贾政对宝玉发火,再多也不过是怒骂几句朽木不可雕也,纵然不耐严苛,骂过了也就算了。何曾见过贾政这般怒火中烧,目里的寒光仿若要择人而噬。这三爷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把贾政惹成这样。
几道目光投到书房内贾环的身上。
贾环琢磨了一番,回道:“许是那副《孔圣像》,昨日太爷带我与一位沈业大人家的管家吃饭,离时太爷将那副画给那管家带走了,约定今日再晤,要让我拜入那沈大人的门下。”
贾环嘘着眼睛打量着贾政,他也很好奇,贾政对这件事会如何处置,贾家的能量到底到了哪个地步。
贾政回头对着他那些清客,疑惑道:“沈大人,哪个沈大人。”
清客们交头接耳一番,推出个身着茶褐色衣袍的清客,此人名为卜固修,三十来岁,生的一副宽耳粗眉的模样,面色红润,笑着拱了拱手道:“回老爷,这沈业沈大人想来就是那福建府的同知大人,听说是今年初春才回的金陵。”
贾政面上全是不可思议,几分不信的道:“同知大人?一个狗屁同知也敢眛我家的东西?”
“这……”清客们不知该如何作答,交头接耳一番便俱是低下了头,不敢多说。
“砰”,贾政狠狠地把手上的茶盏摔在地上,怒声道:“贼子当我贾家人死绝了不成!安敢如此欺我家老人!卜固修,给我把家里的小厮护院都叫上,今日定要去找那什么沈业讨个说法。”天罡地煞炼元神
此时门外的那小厮去了又回,进来禀报:“回老爷,小人去那沈大人府上打门,没人来应。”
单聘仁将手里的扇子一合,敲在手里来回踱步,笑道:“如此便是了,想来是那周管家未经会他家大人,自己生了贪念,私自眛了老太爷的画去。需知此次那沈大人说是平调,实则是下贬,五十来岁官路已经是走到了头了。福建距金陵又如此之远,此去想来就是扎根福建了,二十年内不会再返金陵。”
贾环心里闪过了一个面孔,费公直。
二十年后,那沈业也已经七十多岁了,就算是无病无灾也要荣养归乡了,不会再回到金陵。二十年后,贾代儒都八十多岁了,也许早就归为一捧黄土了。谁还能再追究这件事?
贾环低着头,那张如若谪仙的面孔,此时不再清逸清秀。神色狰狞可怖,眼里的杀意浓郁的让人心底生寒。“好算计!好贼子!费公直,姓周的。”
贾政此时又没了主意,不甘问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单聘仁眨了眨眯眯眼,摊手道:“想来是这样了,那时候又没有旁证,他要耍赖不认也可使得。”
贾环躬身行了一礼:“老爷,孩儿先行退下了。”说罢便转身离了书房而去。只留的贾政同一众清客张目无言。
外边的秋雨终究是停了,旭旭烈日又重新升到空中,秋老虎便是如此这般景象。
贾代儒贾政只当贾环是个读书种子,他年将为一翩翩如玉君子。贾环只能说他们太天真了,此时沉默恪守,他日要叫人知晓,他贾环到底是个什么角色,究竟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此仇此辱,贾环定要百倍千倍讨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