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坐在一旁看着王克己的表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佩服王克己的口才和手腕。但是,通过金钱收买人心的做法,他是万万不能赞同的。当将领们只知为钱而战,那和只知为韩世忠而战又有什么区别?当将领们习惯了利益互换的时候,朝廷和陛下还能在他们心中留有几分?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行营前护军统制成闵走过来向他敬酒:“我向副监军致歉,你到镇江的时候,我恰巧离开来建康,没有亲自为你接风深感不安。现在敬你一杯,以表歉意。容我回镇江后,一定为副监军和尊夫人补上接风宴席。”
谢易起身,端起酒杯道:“成将军太客气了。您是行营前护军第一名将,肩上有千斤重担万般责任,我岂敢叨扰,承蒙刘知府照顾,我的家眷在镇江衣食无忧,将军无需牵挂。”
两人喝完酒,成闵道:“想必你已知道我和彦修(刘子羽)的关系,既然你是彦修的朋友,我们自然也是朋友,你的家人只要在镇江一天,那我就有责任关照。等监军和副监军巡视镇江时,能否提醒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谢易明白成闵的意思,于是轻声说:“监军少年得志,是临安望族名士,将军只需在雅致上着墨即可。”
成闵恍然大悟,拱手笑道:“多谢指点。”
继而他又小声道:“今晚我想拜访副监军,有些重要的事想当面请教。”
谢易答道:“今晚我要陪监军到秦府饮宴,是否可以改到明晚?”
成闵懊丧地低头道:“只怕到了明日为时已晚……”
谢易想了想,对他耳语了几句,成闵吃惊地看看谢易,又点了点头。
大都督府的酒席终于散场,王克己并没有喝多少酒,显得神情自若,一直替他饮酒的炼涛已经酩酊大醉,被人抬回了房间。
王克己走到庭院里散步,想到那些将领们看到钱财时眼中的贪婪,他就暗自好笑,用钱换取忠诚或者背叛,对小人永远有效。看来收拾这些蠢笨的军汉也不是什么难事,操控大局的畅快感,让他得意地哼唱起苏轼的《念奴娇》。
谢易在厢房隔着窗户看着踌躇满志的王克己,他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一直双眉紧皱默念着刘子羽给他的信,大战将至的预感让他坐立不安。沈宅旧事
万俟卨看了看谢易,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既然副监军也握有决断权,那就不妨一起听听,我们确实是代表秦相传达密令,希望你们严守机密,不得泄露。先向两位监军透露个消息:荆湖北路、京西南路宣抚使岳飞今日仍未抵达临安。”
王克己和谢易彼此对视一眼,但都没有做声。
万俟卨接着说:“枢密院已派出多路人马向舒城和鄂州方向查访,秦相密令你们从庐州向寿州沿途探访,谨防岳飞北逃投金。如果发现重大军情,马上以日行五百里脚递急报秦相。”
王克己马上指了指谢易:“此事就交副监军督办便可。还有别的事吗?”
万俟卨压低了声音道:“此次参加御前会议的这三位宣抚使手握重兵,经营一方已有多年,要想从他们的虎口里夺食,这三人岂肯善罢甘休?因此必须要有压制他们的手段,迫使他们屈服才行。我提出的方案已被秦相采纳,三路监军分别就地搜罗张俊、韩世忠和岳飞的罪证。只要罪证到手,他们服从朝廷安排则既往不咎,还能享受高官厚禄;如果有不服从的,立刻交大理寺治罪,那可就要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谢易听完就愣了,万俟卨这明显就是准备罗织罪名,大行冤狱之风。他不满地问道:“如果查不出来罪证,又该当如何?”
万俟卨大笑,他用筷子点着谢易教训道:“副监军太年轻,不通人情世故。这三个人占据大片疆域,掌管众多州县,所辖的禁军、厢军和乡军都归他们调用,军饷辎重粮草军械也在他们手中。独断专行这么多年,我就不信他们会那么干净。”
谢易的脸色阴沉下来,万俟卨看到后不屑地一笑,冷冷地说:“副监军谨记,只要是陛下要用的人,奸也是忠;陛下要抛弃的人,忠也是奸。只要是秦相的敌人,不奸也奸;和秦相站在一起的,即使是奸,那也算忠。”
此言一出,在座的其他三人都暗自打了一个寒颤。
谢易有些坐不住了,便推说有些不适,外出透透气醒醒酒。他下了楼后命掌灯的侍女返回,便匆匆沿着石桥离开湖心岛。看看四外无人,纵身跳上跨院围墙,翻上屋脊,又跳上另一间屋顶,很快就消失在夜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