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叶如意没理我,她一人独坐、沉默、翻书、弹琴、观景,我能够看出她若无其事里的寂寞孤僻,能够看出她释然心态里的死寂。按理说,君安上人来信了,面上装得再不以为然,内心里怎么着要有波澜,情绪里有波动,她却没有,好似习以为常。想来,这君安上人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已经真的不把他当回事。
一个凡人竟然无视一个修真者,我耐人寻味地看她,想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对那个君安上人做了猜测,但想不出所以然。罢了,这关我什么事啊?
我也孤零零一个,站船头,站船尾,看两岸的美景。此时中州,该是秋天,树木有红叶黄叶,风过,红叶儿黄叶儿就飘飘扬扬,煞是美丽,有荒草野花,草儿枯了,风中萧索,花儿黄艳艳,散发着清香。我要记下来,把眼前的美景印在脑海里,以后讲给百花谷的小伙伴们听,画给百花谷的小伙伴看,百花谷四季如春,风和日丽,哪里有这么层次分明的树叶,哪里有层林尽染的幻变。只有眼气它们,才能激励它们早日修炼成人,出来游山逛水。原来,成为人,可以旅游啊。
我的神念也放远,知道树林后面有山,山里面有村庄,村庄里的人耕地打猎,砍柴放羊,他们身着布衣,不富足也不贫穷,有欢乐也有哭泣,这就是凡人的生活。再远,有城镇,城镇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做买卖的买卖,做体力的体力,做美食的美食,还看到红楼绿楼,里面的姑娘们花枝招展,迎客卖笑。再远,再远,有宫廷王府,里面的故事也很多,有争权夺利,有争风吃醋,每个人都很戏剧,演绎着人生百态。这也是凡人,只不过是另一种生活。
我没有忘了修炼,神念放远,即为修炼的一种,神念揣度每个人的悲欢离合,也是一种修炼。一旦神念化为神识,我就化神了。我感觉到瓶颈在微微松动,这是很奇妙的感觉,我形容不出来。说不得,这三日五日,我就化神,成为真正的人,再也没有了精怪气息。想着,我隐隐喜悦,终于成人,可以行走在人间。想着,我暗暗伤感,这成人又有什么好。
先后遇到几个人,师傅、阮细柳,还有这叶如意,都没有开开心心过。师傅因伤疼而悲,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被伤一点点地蹂躏,乃至于苟延残喘,最后痛苦地死去;而阮细柳因为仇恨而悲,一腔的怒火,扭曲人性,她练功练功,想成为了不得的人物,却把自己练成人不人,鬼不鬼;而眼前这叶如意,因情而悲,哀莫大于心死,她用情越深,受到的寂寞越深,乃至于绝了希望。
当然,那些仆从们开心,他们划船的划船,做饭的做饭,洗衣的洗衣,扫地的扫地,他们无忧无虑,还时常聚一起嬉戏,说东说西。偶尔也会搬出小桌子,四个人凑一桌打麻将。就是那中年男人,也是看书写字弹琴吹笛子,斯斯文文,情趣高雅,陶冶情操,不亦乐乎。
而小红,一会儿陪小姐坐坐,一会儿在我身边透气。她在小姐那里不敢嘀咕,乖巧得低眉顺眼。到我这儿,见我不理她,她跺脚,说又遇到无趣的人,一句话都不会说。却自顾自地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说她家里有兄弟,兄弟结婚生了胖小子,又说隔壁家的春兰嫁了好人家,跟着男人去了丰阳。她说话间,看似眉头有恼意,但心头儿她欢喜,乐个逍遥自在。
这人,究竟该怎样?简简单单该多好,像我,看看花,听听曲,也该多好。像小红,发发傻,做做梦,也该多好。还有更远更远的地方,那些红楼绿楼的女子、公子哥,卖卖笑,耍耍乐,就过了一天又一天。
想着,我叹口气,这口气是师傅的,我想了师傅,哪怕他叹气,我也觉得在他身边舒服,想念了百花谷,那里是我的家,想念了小伙伴,我原以为它们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只会逗我开心,可是没几天,我竟然想着它们。也不知道那阮细柳会不会服下那青果,恢复最初的容颜。临行前,她那句话,入了我心里,她说我死了,她会为我报仇。眼前想着,忽然很感动。烽火文途
“我九百岁了,今日。”叶如意默无声息地出来,挨着我站。她和我看同一片天空,可是她的情绪古井不波,眼前这美对于她已无吸引力。
我诧异,她九百岁了。虽然之前我已经察觉她岁数不小,但九百岁还是让我诧异得张大嘴巴。我装着若无其事,一眼扫过,她只是一个凡人,样子正处于豆蔻年华,她的那点岁月在我这个万年老妖这里,不经看。不管怎么说,一个修真者,骨子里都不会在意凡人的,虽然我是精怪化形成人,但是师傅的教导,让我有着修真者的高傲和矜持。
此时,我灵目幽光闪烁,慢慢看清她服过不老果。那是一种三千年发一次芽,三千年开一次花,再三千年结一次果的仙果,我在我师傅遗留的信息里看过,他曾经得到一枚,那是他寻遍中州、影州和多个上层世界,才发现那么一颗。只不过,那果子是别人家树上的,他求了又求,做了很大的牺牲,才求了那么一颗。
眼前的凡人却幸运地服了一颗。我一时都怀疑师傅当初是吹嘘,也不曾问过他为了不老果干什么,又做了什么牺牲。况且不老果并不能改善一个人的灵根,并不能让人走上修真,它的价值对一个修真者意义不大,但是对于凡人,意味着长寿,意味着容颜不老。而这方世界,我已经知道,凡人们在逐利时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