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明尚来不及去查对那几个印尼归侨的名单,悲痛就如潮水般浸满了心田,哥哥那被海水泡涨的身躯陈摆在了他的眼前。
几天前,他的哥哥出了海。
他的那般舢板船上站了十几个人,蚝房和蛤蜊壳堆满了小舢板,几张渔网兜满了蛎壳还在海水里不断地晃动。舢板船在慢慢地下沉,当有人惊觉喊出声时,防不胜防间一个海浪打了过来,船上的人站不稳脚,晃了又晃,水中的网兜重重地撞击了舢板边侧。舢板船突然间失衡倾斜,十几个人顷刻间就翻下了海,有人的手里还拽着网绳。
远处有艘小舢板正在作业,船上有人惊喊,紧划着小舢板赶过来救援。
常言所道的“天有不测风云“,此景此刻现临现示!天空的云层开始变得厚黑,风势越来越猛,海浪声越来越响,舢板船瞬间就沉没,几颗头颅上上下下挣扎后也失去了影踪。
救援小舟上的三四个汉子神情慌张,奋力划船,等他们到达出事之处时,海面上除了若干浪花,只有一人还在水中挣扎,汉子们拽他上船后再急跃入海。可没过多久,他们不得不冒出水面,泪水和海水混流满面。
小舢板正在不停地摇晃,有人大喊:“浪太大,水太冰了,受不了啊!得回去找救兵啊!”
刚被拽上船的那人打着寒颤,哭着喊:“再等等吧,会游水的一定会浮上来的,可不确定有几个人会水性啊,救救他们吧!”
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次潜入水中,小舢板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其中一人怒喊:“变天了!再不走,我们也会没命的!”
小舢板急往海岸线划拢,几个男人脸色铁青,心脏如被网丝紧勒。
俞大明的哥哥失踪了,消息火速传遍了整个村庄,会水性的人全都站了出来,几个村庄的人组成了一个搜救队连夜出海。
可连续几天里,在连绵几公里的福宁海滩线上,不出人意料,静躺着几具尸首。
也一连几天,嫂子的双手只捧着几个蛎壳,神情漠然,眼神空洞。她的屋子里挤了人,安慰的话已一说再说,大家已想不出新的词汇。
村口的那具尸首已被海水泡涨得面目全非,但那条显短的军绿色裤子依旧显眼,虽然被绷裂了几个口子,可正因了它,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了它的主人是谁。而它的主人还未满五十岁,此刻入不了自家的门,更入不了祖厅,因为村庄里的人们有忌讳,未“上寿”而命丧他处的人会带来灾难,他只能盖着一张破草席,静躺在村口的马路边上。
俞香兰为嫂子端了碗粥,:“吃点吧,别瘫软了,孩子还需要你呢。”
嫂子突然立起身往外走,木然地说:“我要跟他说去,我跟他换一换,换我先走。我最没用了,他走了,孩子们该怎么办?我扛不起啊!”
俞香兰忙放下碗,拉住她,:“好不容易才拉了你回来,这会儿不会让你再去了。等大明回来,我们就好好地送大哥上路。”
嫂子挣扎了一下,刚迈开了步,身子却一软,再次休克了过去。屋里的众人又开始不停叫唤她的名字,又是掐人中,又是掐手臂,又乱成了一团。
俞大明忙完了“公务”,站在哥哥的脚边,喃喃地说:“怎么在海上也不安全呢?”
俞细命已蹲在旁边抽了好一会的烟,:“我在龙皇岭开垦了几分荒地,你哥用得上就用上吧,有时我在那里劳作,就找他说说话呗。”
俞大明还未答。
俞细命又说:“你哥是个认真的人,蛤蜊灰不能当蛎灰使,他是个明白人。修那江阴堤坝线是件大事,不能糊眼糊嘴地干!你是个干部,得找人好好叮嘱他们一下。”创神坛
俞香兰在怀第四胎时的妊娠反应还是一如往时,但她已不再将头往被子里钻了,而是大声地开骂:“谁家该遭天杀的,又炒什么大蒜呀,不吃会死呀是不是成心要跟我过不去呀……”
骂声过后,一阵极其难听的干呕声,她的声波可以传送到的那些人家都得赶紧闭门捂锅,有谁敢得罪这么个特别的主大家都有一颗渴望和谐的心灵。俞香兰在这片和谐中又追生了俩胎一一老四俞敏海和老五俞敏俪。
此时,中小学学校也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了。俞香兰的老家新建了一所小学,也就在她的第四胎俞敏海呱呱落地的那一年。
不多久,村里小学要扩招民办老师,但这个村里能称得上有文化的人有几个俞香里的民办老师,纵然她自己也只有小学四五年级的水平!
在俞香兰上班的第一天,叶芙槿一大早就催着俞细命说:“今早你先别去拾粪了,把海海先抱回来吧,咱们香兰要吃公粮了,得让她好好干!”
俞细命搓着眼,呵呵地乐,说的却是:“瞧把你激动的!这一家的崽崽已不少个了,你不怕把自个儿给累坏了?”
叶芙槿利索地挽起髻子,抿着嘴笑:“香兰儿是女先生了,我累也高兴!倒是你,别尽去开垦荒地了,有空多帮帮我!”
乡村小学实行坐班制,不管有没有排上课,俞香兰都得呆在学校里。俞香兰只好将俞敏海留在了娘家由爹娘照料。
“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这句话所代表的“真理“也一样适用在福宁县的广大农村里。
再娇再弱的福宁女儿出嫁后犹如爹娘泼出去的水,都得遵循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旧俗。再苦再累都是她们的命数!自应求夫家多福,莫向娘家诉艰辛!出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