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俞敏俪刚起床就听见俞香兰沙哑的叫声,急到她的卧房。
俞香兰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的手脚软得很,头疼,喉咙也难受,想是中暑了。前几天一会儿赶火车,一会儿赶汽车,幸亏都没事,回家倒病上了。你等会儿上街去买些毛巾,还有你海海哥能穿的袜子、短裤什么的,先拿回来,我再教你怎么做!”
俞敏俪关切地说:“妈,您生病了就去医院看看吧,我陪您去!”
俞香兰摇摇头说:“没大毛病,休息几天就好,我让你爸爸去买些干货回来,一并寄去日本,却忘了交待说顺带些软绵的东西,那些玛瑙玉器要裹一裹的!你就去买吧。”
俞敏俪不解地愣了又愣,俞香兰解释说:“那些玩意儿得塞在干货里寄去日本,也多亏了邮局里的熟人,睁只眼闭只眼的不管事。不过也不知还能干多久,听说最近日本那边开始查信封里夹寄日币的事,查到了就给没收了。”
俞敏俪:“明白了!我马上就去买!”
俞敏俪拎回了一大袋东西,父亲正在厨房熬汤,上了二楼一看,地上已摆了几小包的香菇黑木耳之类的东西,还有几只小纸箱子。
俞香兰正说电话,气息不匀,中气明显不足,疲倦之态显而易见,见俞敏俪进来,向她招了招手,将话筒递给她,身子挪了挪,备感全身生疼无力。
俞敏俪接过话筒,听是俞敏海,逐开起了玩笑,:“海海哥,我刚给你准备伪装品去,就跟搞地下活动的革命事业那般有激情,可我不过心疼那些石头宝贝,不是想要你的抽成奖励。”
俞敏海故意捏着嗓子说:“抽成?全给了你我都不带瞧一眼!这种小生意我瞧不上眼了,去哄那些女人也挺辛苦的。你海哥我现在瞄上了发大财的道了!算了,不跟傻丫头说话,说了你也是不懂。大姐昨天说你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居然去学画画,是不是嫌看书不够累?”
俞敏俪忽觉得自己的确一无是处,生来就是个可怜的傻丫头,如今哥哥姐姐们都在国外边学习边打工发财,就连母亲都风风火火得像个女强人,而自己却总纠结着莫名的忧伤和烦恼。
俞香兰见俞敏俪脸上又生忧色,一把接过话筒,:“你怎么又惹俪俪不高兴?记得在异国他乡凡事都得有十二分的谨慎,昨天佳佳还担忧你目前的处境。随了你的性子,不去上学也罢,签证到期了就学着乖巧点,在人家的地盘上别轻易撒野!”
俞敏海:“大姐二哥他们从不说我的好话,可我比他们活得硬气。别看二哥读了研究生,一小日本人送了他一辆快要淘汰报废的汽车,他却当宝般的稀奇。前几天我不小心开了它上路,磕了一小块油漆,我的蒋氏贵族后代二嫂白了我好几眼。”
俞香兰忍住喉咙疼痛,开骂说:“死仔!你真不要命了,真汽车当成了玩具车!可日本的二手车也比国产拖拉机强几倍,你已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还像往时那样尽讨人嫌。”
俞敏海不高兴地应:“妈,就您还死仔死仔地叫我,现在人人都叫我海哥了。”
他说着话,却在回味他的学姐如何撩着蕾丝花边跟他说:“海哥,你把工辞了,就跟着那个雄哥混,一年半载后准保你不仅吃香喝辣,还能雄风霸起。”吾是驱魔者
俞敏俪突然间还觉得她的爱情已被上了紧箍咒。
当那张录取通知书一到达时,父亲俞大明似乎特别庆幸她成为了一名师资生,在他的眼里,她的高考失意不过是一场“祸极福倚”的人生际遇。只要不出意外,俞敏俪回福宁任教是件毫无悬念的事,而那铁板钉钉的单位离家仅百米之遥。时下多少人抱着“有官没官,先保城关”的念头,而她此一生的工作单位选择,竟是如此的简单易择。
将小女儿留在身边好好照顾,成了俞大明心中最热切的期盼。他从不曾像关心俞敏俪的恋爱问题那样关心过他的其他孩子,他害怕小女儿爱上一个异乡的小伙子,害怕她因为一场恋爱而不服从“哪里来哪里去”的毕业生分配原则。
俞大明的担忧有时让他变得啰嗦反复,他情不自禁地像和尚念经似地唠叨着:“俪俪呀,我们要回来找对象,可以自由恋爱,但要找个福宁本地的青年哥。我家姑娘这么优秀,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
俞香兰倒是一副很开明的样子,:“哎哟,老头子,这婚姻大事是讲缘份的。三生石上注定的姻缘,谁也破不掉的。”可她又话锋一转,:“不过,俪俪呀,我们坚绝不找外地人,你要真嫁到外地去,我们不就白生了你这个女儿吗”紧接着,却是一阵得意而爽朗的笑,:“哈哈哈,最近你的喜神好像已经动了。有几个朋友都主动来给你介绍对象,全是工商税务那些部门戴大盖帽的。我呢,叫她们等你毕业后再提。咱现在不急哈,当学生的,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父母的说教如有隐形的力量,在俞敏俪的心中砌起了一道篱墙,即使有爱情的种子播种心田,但屏障遮挡了所有阳光雨露。即使那种子可以犹自生根抽芽,却也无力漫藤,无法攀爬探出那道心篱。
俞敏俪捏着信纸,忽觉周身发冷,返身上了三楼,挑窗远望天空,悠云飘浮,几只飞鸟在盘旋,团团的白云下有一座小山耸立,深绿色的一片挡住了更远的视线,心中不禁幽叹。她信手在便笺写了短短的几行:
我将掌纹用心摩挲
梦在脉络中隐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