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早有好事的小太监,去打听了动静来。
一时云珠进了寝殿,半是欣喜半是惊讶道:“听说晚膳时,御膳房给康嫔做了一道东阿阿胶炖羊肉,她嫌膻味重,喝了一口汤就歇下了,谁知半夜觉得小腹坠痛,闹了太医来一验,那羊肉汤里不知谁加了麝香进去,幸而康嫔吃得不多,不然,只怕龙胎不保!”
淑懿皱眉嗫嚅道:“这也太心急了罢!今儿白天才有影壁山一说......”
云珠笑道:“这回御膳房的师傅可倒霉了——不过,说倒霉也还不算倒霉,康嫔体虚,喝羊肉汤滋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所有人都怀疑,是有人妒忌康嫔才下黑手的,御膳房的师傅不过是当了替罪羊!”
“所有人都以为......”淑懿回味着云珠这句话,支颐默思半日,听外头脚步声犹自不止,因问云珠道,“翊坤宫不是在西六宫么,怎么这些多人从咱们门前走过?”
云珠向浓黑的窗外张望一眼,不屑道:“各宫院的娘娘小主,听说康嫔的事儿,都纷纷地起来去探望呢!其实哪里是关心,还不是瞧热闹去的——谁叫她树大招风了!”
淑懿唇角慢慢勾起一个胜利的弧度,康嫔屡屡在众人面前为自己招来忌恨,如今她施了这个小计,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怀着身孕的人,夜里忽然被惊醒了本就不易再睡着,淑懿索性不再躺下,起来披上件冰绡云丝披肩,对云珠道:“给本宫找件厚点心的家常衣裳出来,我要去瞧瞧康嫔!”
云珠知道淑懿对康嫔厌恶已久,今日既然赢了这一局,必定要去欣赏一番战果,当下便取了件茜色烟霞暖缎宫装,伏侍淑懿穿了,乘了辇轿,一径向翊坤宫来。
果然紫禁城里的大半嫔妃,都在往承乾宫赶,淑懿坐在辇轿上瞧见人影幢幢,乐滋滋地想着,康嫔若看见她在宫里原来人缘混得这样好,想必会更加心生安慰吧!
顺治和皇后却是早已赶到翊坤宫了,淑懿一进去,嫔妃们都向淑懿见礼,顺治却一把拽过她的手,心疼地捂着,说:“这更深露重的,何必再赶过来?康嫔已经没事了,你再因此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言语中的关切疼爱,谁还听不出来,别说躺在榻上的康嫔和众嫔妃,就是皇后素日涵养极好的,心底也禁不住一阵阵地酸意翻涌。
淑懿娇媚一笑,道:“臣妾哪里就成了纸糊的呢?皇上不必担心,康嫔觉得怎么样了?”淑懿一边说着,一边瞧见康嫔侧卧在琉璃云头宽榻上,形容憔悴,双目中满含着无助与委屈,隐约有点点的泪光。榻边的红木高几上搁着一个药碗,空的,显是才服了药。
皇后平静道:“那羊肉汤吃得本就不多,已经没事了,这段时间,本宫会命孟太医亲自为康嫔安胎!”
皇后提起孟太医,淑懿眉毛不觉一动,很快言笑如常道:“没事就好,康嫔妹妹福大命大,必有后福呢!”
虽然孝庄严命不许再提顺治梦兆一事,但雪泥鸿爪,雁过焉能不留痕?淑懿故意说康嫔“福大命大,必有后福”,众人虽口不敢言,心里却又个个想起白日里在慈宁宫听到的话,康嫔无神的眸子里,刹时闪过一丝冷焰,恨不得把淑懿撕成碎片,却着实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切齿。
淑懿向榻上的康嫔笑道:“妹妹果真是得人疼爱的,一听着妹妹有事,宫里的姐妹们都睡下了,可还是纷纷起身,漏夜赶来探望,皇上和皇后就更不必说的,想必妹妹肚子里的小阿哥知道了,也会高兴呢!”
康嫔听得这话,脸色更是难看,可当着顺治的面,也不敢对淑懿无礼,只得面色惨白地敷衍道:“多谢姐妹们了!”
众人正在这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康嫔的事,只听门外一声通传:“太后遣人来了!”
淑懿笑意更深,道:“看看,我的话才撂下,没想到更大的恩典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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