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知没应声,起身给程氏行礼,请程氏入座后,让人摆上了茶水点心,什么话也不说,只管好生招待。
行事周到,挑不出什么错来。
对程氏也很客气,比从前还要客气。
程氏仔仔细细看着沈梦知,看不出哪里不同,又总觉得哪儿不一样。
这奇怪的感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时摸不透沈梦知到底是什么想法,程氏再次试探着说,“你只管学习你的去,府中的事情,有我张罗。”
经由沈梦知让自尽的那一出,程氏对沈梦知莫名客气起来,仿佛是打从心底里有些怕着沈梦知。
即便没有刻意讨好,也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
旁人不知,程氏却是清楚的。
沈梦知脾气和软,对谁都是一副笑脸,那是因为忍得,并非生性懦弱,也并非傻。
沈梦知要是真心算计什么,也是后宅中的一把好手,不比谁差劲儿。
程氏想通了,她不和沈梦知交恶,只盼望着,沈梦知看在母女的情分上,将掌家的权利还到她手上。
沈府再不富庶,也有收支,有银子出入。
银子握在自己手里,想怎么用怎么用,总比握在别人手里得好。
程氏可不想自己用一两银子都要记账,都要从沈梦知手里过一遍。
活了几十年了,她不想这个时候了还要看人脸色。
沈梦知却不打算给程氏这个面子,丁点儿不含糊的就给回绝了。
说,“母亲近些年来都是体弱多病,需要好好调养,若是因为管理府中的琐事累坏了身子,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女儿学什么都不重要,能否得了别人欢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的身子。母亲在府中养病也好,回去菩提寺静养也好,府中的事情,我会打理好,母亲只管放心。”
不仅不归还权利,还要让她回去菩提寺?
这是要将她赶出家门了?
夺了权,连人也不放过,她来这一趟,要的东西没得到,反而将自己搭进去了?
几月不见,沈梦知果真胆大妄为到了如此地步!
戏弄别人,恶整别人,连她这个当母亲也要出手对付?
程氏的脸色有点儿挂不住了。
沈梦知无视程氏眸中的愠色,给自己倒了茶,细细品了一口。
笑眯眯的说,“母亲一年之中,有十月都是待在菩提寺,偶尔回来府中,待不到三两天,又匆匆回去了。不将沈府当家,反是以菩提寺为家,想必是菩提寺风水好,适合养病。如若不然,母亲这般慈祥心善的人,怎会舍得我们,一连在菩提寺住上数月?”
沈家人丁本就不兴旺,沈府从伯公府分出来,拢共这么几个人。
父亲和兄长出门在外,府中只剩下她与程氏两个女眷,更为冷清。
程氏将她一人留在府中,不闻不问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不曾问过她的温饱。
不曾问过她的冷暖。
也不曾问过,每逢雨水时节,三更半夜电闪雷鸣,她孤零零住在宅子里时,是否害怕。
程氏既然那么喜欢菩提寺,一辈子住在菩提寺也是可以的。
她如今,已经不在意程氏那点若有若无,可有可无的关爱了。
母女的情分,那是何物?她可不敢肖想。
沈梦知说完话便安静品茶,全然不管程氏是愤怒还是怎样。
程氏刻意装出一副柔软的样儿,想要打动沈梦知,奈何沈梦知只顾着喝茶,看也不看。
想要胡搅蛮缠,像以前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想想沈梦知决然起来的模样,说不准还会亲自给她准备好三尺白绫拴在树上,只等着她把头伸进去。
还是决定作罢。
却也不甘心就这么草草了事,就给一边站着的翠玉递了个眼神。
翠玉更是个明白人,上前一步就说,“姑娘,奴婢十岁跟在夫人身边,到如今,快二十年了,最是明白夫人的不易。试问,天下哪个当母亲的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孩子跟前才好。奴婢也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夫人对姑娘如何,没有人比奴婢还要清楚,姑娘今日说的话,可是寒了夫人的心了。”
没说上几句,竟有了落泪的势头。
沈梦知问,“翠玉这可是在指责我?”
翠玉敷衍的说了句不敢,立马补充,“奴婢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将姑娘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也是为了姑娘好。”
又是一个为了她好。
个个都说是为了她好,她却始终没看到她哪里得了好。
翠玉是程氏最亲近的人,颇得程氏重用,也因着程氏喜爱,心底里从不将自己当下人看待。
对下人颐指气使,对主子诸多微词。
闲来无事,只会评头论足,乱嚼舌根。
从前,看在程氏的面子上,也看在看着她长大的面子上,她不对她动手。
此刻,没有顾忌的理由了。
“嬷嬷。”沈梦知喊过李嬷嬷,道,“掌嘴。”
翠玉猛地抬头看向沈梦知,觉得不可思议,“姑娘,奴婢可是夫人身边的人!”
沈梦知将茶盏放下,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笑着回答,“正因为是母亲身边的人,我才会亲自教训,若换了旁人,我还没有这等闲情逸致。”
翠玉反应极快,咚的跪在程氏旁边,哭着求饶,“夫人,奴婢跟在您身边近二十年,奴婢是怎样的人,您最是清楚的,您为奴婢说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