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杜兰真忽见元自实没有就寝,反而悄悄的起身出了门,她心中一动,低声说道,“岁chū_yè月,三山八角,莫非应在此处吗?”也不迟疑,她悄声跟上元自实,暗暗缀在后头,一直跟到当地三神山下。
元自实忽然长叹,“向怀善念,竟成后日催命事。”他先是长长的叹息,渐渐的话语失去了逻辑,胡言乱语起来,“善无善报,恶反通达,贼老天!老天不公!”
他悲戚了许久,忽而大声道,“此生无续!”径直朝侧畔的井口冲去,杜兰真看他似有轻生意,虽则叹息,却是半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从小在修真界长大,她的价值观很是冷酷,资源不够,人命最贱,只有人自己拼着要活下去却没能活下去的,还不见谁拼命要去死的时候有人拦着。她尊重别人的选择。
元自实投井时,令人瞠目的事情发生了,井水忽的分开,两岸如有石壁,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幽,仅容一人走过,元自实没有多想,顺着小道一路向前,摸黑走了有几百步才见到出口。元自实踏出,只觉豁然开朗。天地明朗,日月照临,俨然另一世界。
其中有一处大宫殿,上书“三山福地”,金漆彩绘,说不尽的神仙气派。元自实何曾见过如此气派的地方?不由仰望许久。进入宫殿,回廊曲折肃静,四顾无人,唯闻钟声隐隐仿若自天上来。
元自实走得累了,坐在石坛边上休息。
“翰林识旅游滋味乎?”忽然,有人笑着唤他,元自实回头看去,只见一道士,飘摇而至,曳青霞之椐,振明月之珮,元自实看得呆了,慌忙起身拱手,“旅游滋味,则尽足矣。翰林之称,一何误乎?”
道士道,“子不忆草西蕃诏于兴盛殿乎?”
元自实不解,“某年届四十,目不止书,一介布衣,何来草诏之说?”
道士长喟一声,“是矣,君不记向事也。”他说罢,自袖中取出一个红枣来,“此为交梨火枣,食之可知过去未来事。”
元自实不疑有他,接过便放入口中,不一时,忽觉大梦无数,道士所说草诏西蕃,尽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事。“某何以至此?”
道士曰:“子亦无罪。但在职之时,以文学自高,不肯汲引后进,故今生愚昧不识字;以爵位自尊,不肯接纳游士,故今世漂泊无所依。”
元自实殊为不服,“某人为丞相,而贪饕不止,贿赂公行。他日将如何?”
道士笑道,“彼为无厌鬼王,地下有十炉以铸其横财,今亦福满矣,当受幽囚之祸。”
元自实一一问取,道士只说道,“此等腐肉秽骨,待戮余魂,何足算也!不出三年,世运变革,大祸将至,甚可畏也。汝宜择地而居,否则恐遭池鱼之殃。”元自实恳求道士指点避祸之地,道士道,“福清可矣。”又说道,“不若福宁。”
言罢,道士道,“汝到此久矣,家人悬望,今可归矣。”于是指路,目送元自实出了山。直到元自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道士方才抚掌笑道,“道友何不出来一见?”
“大费周章糊弄一凡人,道友实在清闲。”杜兰真显了身形,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睨着那道士。什么交梨火枣,前世今生,福报转世,倘若道士真能看破,早已得道飞升了,哪还有功夫在这里跟一个凡人掰扯。来自星星的手机
道士一矮身躲过,破口大骂起来,杜兰真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为他的反应迅速惊诧了一刻,伸手甩出数张符箓,道士脸色一变,转身就要逃,忽觉身上一重,竟难以行动了。
“你和轩辕翁是什么关系?”杜兰真提剑问他。
“什么?”道士本是一脸怒火,闻言一愣。
“不必装腔作势。”杜兰真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这些事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我是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轩辕翁。”道士神色几番变换,最后似认命的答道,“我只是负责在此接引信徒,前置工作不由我负责,我也不认识那些人。”
“可见你们是认识的。”杜兰真颔首,“修真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神道组织了,我竟丝毫不知。”她若有所思,“既有组织,可见早已准备多时了,你们隐藏得很深啊。”她凝视着道士的脸,见他脸上似隐隐有侥幸意,不解,“我说错了么?”
“没有。”道士摇摇头。
“看来我是说错了。”杜兰真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得出结论,“你们是临时的组织?”她说出来,正是为了一窥道士的神情,但道士也有意识到她在观察,唯木着脸,看不出什么来。
“看来,你是不打算配合我了?”杜兰真叹了一口气。
道士冷笑道,“修仙修神,不过是道不同,何至于相残至此?”
“道既不同,何必有此问?”杜兰真态度温和的说道,“或许有人觉得自家只是为了飞升,修哪条道都无所谓,但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比较复古,为人也死板,只好委屈你了。”她说着,不再和道士多言,直接取了他性命。
道士之前见她温言软语,便以为她似乎对神道没什么排斥的意思,然而杜兰真只不过是初次见到神修,打算套套话兜底罢了。或许普通门派对此还没有什么成见,但六宗对于神道是深恶痛绝的,对于门下弟子的教育就是见神修而赶尽杀绝,门下弟子斩杀神修甚至会有奖励。
同样意在得道飞升,修仙和修神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一个靠的是己,一个靠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