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树猴子说自己是和尚,我开始不信,他从看不出年代的衣服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剃刀,带着我边走边刮,没过一会便露出一个烫着戒疤的脑袋。
说起戒疤我还是有些了解,毕竟离佛教圣地之一的五台山比较近,道听途说的事也多,和尚头顶的戒疤数量不一,并不是按虔诚程度和等级高低来考量,而是受得戒不同,最高是烫十二个戒疤,受菩萨戒,言谈举止必然要比受具足戒的比丘僧众严格许多,可树猴子的戒疤有些怪异,他烧了十三个。
我问他来历,他只说山中老僧,我问他为什么救我,他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反正就是言辞闪烁不正面回答,这就更让我确信他是老牛,担心我宣扬出去,便开始狡辩。
“牛哥,你修炼了多久啊?刚才有一群狐狸精欺负我来着,我带你找她们去吧?”
“牛哥,是我错了,我不该擅自跑出来,可你也不能看着我被欺负啊,你要是不忍心对母狐狸下手,还有四只耗子也欺负我来着!”
“牛哥,你倒是说句话呀,不单有耗子,有个什么黄大王也想欺负我来着。”
一路的喋喋不休,树猴子终于被我打败了,他长长道了一声佛号,严肃道:“阿弥陀佛,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牛哥,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管,冷眼看他日后悲惨?”
“正是,施主颇具慧根,可贫僧不是牛哥!”
“关键人家是妖精,活个几百年不是事,过几十年我就死了。”
“终究一死,何虑今日?”
“你咋这么多事呢,再问你一边去不去?”其实我不是非要报仇,只是山上还有只小狐狸呢,万一被人知道她放跑我可就糟了,可这话我也不能直说,也不知道牛哥喜不喜欢小锁,万一他觉得小狐狸不是善类,说什么也不会帮忙的,于是我甩开他的手,假装恼怒:“牛哥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就自投罗网去。”
“贫僧救施主是缘法,施主若寻死也是缘法,若施主执意寻缘,贫僧不便阻拦。”说完,他就真的不管我,大步走开。
这头死牛,牛脾气一上来还挺牛逼。
我赶紧两步把手塞进他手里,大不了一会求爷爷:“牛哥,你怎么找见我的?”
“贫僧法号五乘,不是施主口中的牛哥。”
“你胡说,不是牛你怎么会哞哞。”
“跟牛学的。”
我不满道:“更扯了,我爷爷也教我见了鬼就哞,他也是跟牛学的?”
“跟我学的。”
“你到底是谁?”
“贫僧五乘。”
“不可能,最高只是菩萨戒,和尚没有烧十三个戒疤的,不说实话我就不跟你走。”
“贫僧受佛戒。”
五乘又是老套路,根本不理我,低着头向前走,我犹豫再三还是跟上去,不管怎么说,从双头蛇的蛇吻下逃出生天还倚仗五乘的援手,看他的模样应该不会害我,只是山中蹦出一个像猴子的老僧又委实过于荒谬,这一路我便打听他的来历:“五乘大师,你要带我去哪里?”这不是下山的路,走了一段之后已能看见山脉的轮廓,五乘带我走上山路。
“办事。”
“你会不会杀我?”
“不会。”
“你认识我爷爷嘛?他叫你来救我的吧,你俩是什么关系?”
“仇人。”
我的手被他攥住,不敢立即逃脱,只好小心翼翼的说:“大师,你可是说过不杀我!”
“嗯。”
“也不能打我,折磨我,欺负我,更不能让你的小弟对我动手,从现在开始,你要把我安安全全的送下山,有妖精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关键时刻要奋不顾身的挺身而出救我,因为你是和尚,割肉喂鹰这事该着你做。”
“唔。”五乘呲着牙花,歪头对我说:“照你这说法,贫僧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呢!”
山路费鞋,我那双名牌旅游鞋被横生的锯子草划得残破不堪,五乘终于停下步,我站在原地,看他大步向树林中一片空地上的破败坟头走去。
荒山野岭,青葱树林,阳光照的十米之外便是雾蒙蒙,我不知道五乘到底要做什么,便站在远处等他,他盘腿坐在坟前,双手合十,老僧入定似的对着墓碑念经,诵经声间歇着传入我的耳朵,心里便是一派宁静,尤其是衣着残破的五乘,居然冒出一股宝相庄重的威严。
渐渐地,不知是经声迷了我的眼还是怎么,五乘居然披上了一身红底金纹的袈裟,光头上的十三点戒疤放出熠熠光华,他的口诵声也渐渐清晰起来,就像在我耳边呢喃。
我越看五乘越觉得怪异,尤其是头上的十三个戒疤,一入佛门便要受清规戒律的约束,出家和尚受五戒,在家居士受四戒,且不论在家还是出家,最高的戒律都是菩萨戒,有多少条戒律我不知道,但估计囊括了所有正常人应该干的事,也就是说一旦受了菩萨戒,已经是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不吃肉喝酒,不奢侈好色,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五乘的这个佛戒,总不能多一条不活着吧!
我就这样等他,忽然感觉脸上趴了只蚊虫,刚想抬手去赶,冷不丁发现一件事,我的手还被一只手攥着。
这只手的主人估计也看到我脸上有小虫,便松开手在我脸上轻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