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幽帝十二年十一月,秋。
月朗风清,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有着暗红色的血迹,秃鹫在天空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在地上开始吞食腐肉。遥遥望去,百丈之内横尸遍野,断戟上面挂着的人头睁着眼,面上血污涂抹了他不甘的表情。
深夜的战场无疑是寂静而又可怕的,但是穿戴甲胄的老人牵着孩童稚嫩的双手,充耳不闻的穿梭其中。
老人似乎有了一定的年纪,他驼背向上拱起,就像一座小山一样。他的脸上都是常年饱经风霜形成的褐斑,这些褐斑从他脸的两侧一直蔓延下去,到了胸口。透过月色可以到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把褐斑都遮住了。
他脸晒得干黑,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那一对深陷的眼睛特别明亮,让人看了就心生畏惧。他身上也没有多少肉,可就是这样一幅摇摇欲坠的单薄身躯,看了就能感觉到隐含在其中的爆炸力量。
至于那个孩童,稚嫩的双眼没有长开,脸色看起来是不正常的惨白,他的头发在月华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是李振飞和吕正蒙。
吕正蒙昏厥又一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眼前的横尸遍野吓了一跳,他记得没有昏过去之前正在练习上乘武学,可睁眼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悲壮而又惨烈的场面。
这一回他没有大呼大叫说什么太州秘术大师,也没有另一个自己在心里提醒他,从看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起了自己又处于一片梦境之中,跟上回一样都是他遗忘的过去。
至于这里,就是他被李振的路上。幽帝十二年三月至十一月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故事,他依旧想不起来。
“爷爷,那些人为什么会死呢?”吕正蒙紧紧地攥住了那双全是老茧的双手,他抓得很紧,手里的感觉也是痒痒的。
“他们听命于主君,主君要他们战场杀敌,他们手持刀剑冲向对方,失败了,自然就是这个下场。”
“可他们为什么又要听主君的呢?”
“因为他们有自己想要的,从军的那些人,祖上有军功的贵族福荫了他们子孙,所以他们能够指挥这些人给他们卖命。而从军之人莫不是想要军功换取财富或者地位,让他们的子孙也能命令别人,所以这些人才会选择前仆后继的赴死。”
吕正蒙感觉老人攥着他的手掌突然用力了:“我记得爷爷也是行军演武之人,为什么爷爷对于这些人的死不会感到悲伤呢?”
李振飞沉默了一会。
“小正蒙,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不明白。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李振飞是衍朝的将军,麾下的将士无一不是为了护疆守土,从来没有把刀口对准百姓和自己人。这些人是叛贼,他们的主君是颠覆了衍朝的罪人之一,从他们动手的那一刻起,在我眼中他们就不是自己人了。”
对于发生在月州与寒州边界的这一场“勤王之乱”,李振飞对于年幼的吕正蒙说着他的见解,彼时的他正将故人之子带去前往寒州的路上,对于路上看见的厮杀与枯骨,这位年迈的将军感觉心在滴血。
吕正蒙“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
“如果你以后带兵打仗……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李振飞想了一大堆,可到最后只是轻轻地摸了少年的头。
孩童抬起小脸,看到了李振飞的笑容,这是他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看这位将军笑,他的笑不是往日里听闻的那般豪爽与粗犷,而是悲伤中带着一点点的不甘。
他沉默了一会儿,“吕正蒙,你现在太小,我有重命在身不适合长时间照顾你,所以只能把你送到寒州去,那里是你的分族。我已经与好友知会过了,在那里你可以安全而又茁壮的成长。”
“寒州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吕正蒙没有哭着去拉他的裤脚,也没有觉得老人是要抛弃他,而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虽然年幼,但从东州前来的他已经在陌生的月州住了两个月,如今前往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他也没有什么概念,童真之心只想问那里好不好。
“寒州是北原三州战乱最少的地方……”
李振飞酝酿了半天只说了几个字,
“那里是北原与西岭的交界处,北面是一片冻土,被人称作‘极北冰原’,最南方是阿古斯山,他的半面是雪,另一半则是植被,翻过阿古斯山就是西岭浩州无穷的草原‘博多尔’,我曾去过那里,是一片贫瘠但是又充满活力的地方。”
“寒州很少有战乱,比不上东州繁荣,但适合过安逸的日子。吕氏在那里有着许许多多栋大房子,西边是招待客人的居所,院内种着榕树,夏天的时候可以躺在树荫下乘凉唱歌;东边是一处正在修建的阁楼,上一次我去的时候听说用的都是松木,会修得好几层高,冬暖夏凉;演武场毗邻彩香庭,你学武累了可以去那里放松一下心情。”偷心兵王
吕正蒙顿了一顿,接着向这边走来。
吕然这么一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带到了这边,同样地吕石他们几个也看见了虚弱的吕正蒙,他想应该是听说自己兄弟几个找他有事,才问路来了这里。
走到近处,离着约有三丈的距离,吕正蒙停住了,吕祥这才看清他的神色,脸上惨白一片,像是用力过度虚脱一样。他看见吕正蒙欲言又止,不禁好奇这家伙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说……”迟疑了片刻,吕正蒙终于开口了,声线拉得很长,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