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地上半跪着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衣,背着荆条,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大督护府地处城东朱雀坊,富户权贵云集的地方,人群也不如三街九巷那里来往频繁,眼下是巳时,人更是不多,是以外头只围着零零散散的十几个经过这里的百姓。
周世林跑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形。
一个挎着篮子,篮子里有菜有肉的女孩子正指着那个半跪着的男人说着:“这不是那个金陵来的土财主,姓乔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女孩子嗓子不小,这么一吆喝,倒是让原本还看的一头雾水的几个百姓向她这个知情人看了过去。
“哎哟,都知道的事啊!”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女孩子不屑的摆了摆手,“这土财主出了三千金给和文馆的人,要人作诗,结果得第二的不服第一的,两个人议论议论着出了事,都在家里躺着呢!”
真是聒噪!乔正元垂着头心道。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真想将这个叫红豆的丫头赶到一边去,就她有张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可他偏偏不能赶,毕竟这个事也是她一早就跟他说好的,他自己同意了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乔正元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屈她个头啊”,面子都丢光了。
就算她好意挑了个人最少的时候,这不是也有人看着吗?
真是聒噪!周世林也是一样的想法,见那长了一张嘴叭叭说个不停很快就让周围人都知晓的女孩子这副打扮,倒像极了这朱雀坊哪一家出门买菜的丫鬟。
他倒不是给一个丫鬟面子,而是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不敢随意赶人。毕竟他哪来那么多的功夫去关注那些丫鬟长什么样。
不过也得亏了这聒噪丫鬟,他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主动上门负荆请罪的是谁了。
这不就是那个“三千金”吗?
好啊!原本就准备给他些颜色看看的,这一下他倒是自己跑上门来了。
周世林脸色沉了沉,正要开口说话,忽见几个带着黑色幞头的男人站在人群外,正眯着眼往这里看来。
周世林看的眼皮一跳:不好!御史台的小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盯着朝中大员一举一动的御史台一共也不过五位御史,长安城里的官员却是数都数不过来。那群最爱没事找事的御史平日里却轮番上奏,今儿参参这里两个世子打架,王爷有监管不力之嫌,罚罚俸禄;明儿再参参哪个驸马在外头有女人公主捉奸什么的砸坏了百姓的东西,罚俸。当然也有大事来着,但平素里都是这些鸡飞狗跳的小事。
这些事情的处理结果不是禁足就是罚俸,每一年御史台都为国库在官员俸禄上缩减了不少开支。
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源就是这些御史台养的小吏。
论官职只是最低等的九品官,却成日里在官员府邸门前晃荡,就是盯着看着哪家可有什么事了。
朱雀坊作为朝中官员聚集的重地,也是这些御史台小吏重点巡查的地方。
这个“三千金”原本倒是挑了个人不多的时候,不至于闹大,可眼下人虽不多,重要的御史台小吏却是一个不缺,一个个正伸长脖子等着看呢!
我呸!周世林暗自唾骂了一句:八成是见他才得陛下奖赏没多久,便盯到他这里来了,也不知道是那些文官干的好事还是御史台又想为国库缩减开支了。
既然已经过了御史台小吏的眼……周世林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将面前那个光着身子,着实没什么看头的男人扶了起来。
“此事也怪不得你,”周世林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惶惶不安的男人,瞥了眼一旁叉腰看着的御史台小吏,继续开口道,“是两个孩子自己打架出了事,你也是的,这个天,怎么能光着身子呢?随我进府,拿件衣服穿了回去吧!”
大热天的,光着身子怎么了?
乔正元听着周世林的话忍不住一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
“乔大老爷,你放心去做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红豆,还会让人引着那些御史台的小吏去往大督护府的。人前,周世林不会对你怎么样,而且还会安全的放你出府,可这并不代表他是真的善待于你和不在乎这件事。”女孩子背着手在眼前踱步,眼神清亮。
“现在正是好时候,武官受赏,朝中文官颇有不满,周世林身为大督护,更是领了个大头。这等时候,他不会落人口舌,也不会让御史台抓到他的把柄,不然会被文官揪着一顿咬的。”
“可毕竟身居高位的人,你那三千金害了他侄子,他又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就算一时不找你麻烦,往后待风头过了,随便找个麻烦便能弄死你。”
“要想让他不找你麻烦,你就要跟他进府,我前头做的那些都是为了你能进府,能跟他说上话,且让他愿意听你的话。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好时机,他是不会听你的话的。没办法,人为蝼蚁,想要让人听你说话,都不是一件易事。”
“而你就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把那封信给他,而后告诉他那个人现在被关在大理寺,若是大督护需要的话,你愿意出面对簿公堂。”
周世林口中说着“不怪他”,可那面无表情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周世林的真实情绪,乔正元知道又叫她说对了。
“大人。”趁着周世林拉住自己手的那一刻,乔正元反手拉住了周世林。
周世林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