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之后,对上乔苒和平庄看向他的目光,那书坊东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失态了,是以,连忙咳了一声,重新看向地面,道:“乔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还没说完。”乔苒说着,对着他道:“我方才都好好的让你说完了,你也要让我说完才公平,不是吗?”
这样的公平啊……平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妙的古怪之色:有时候真真好奇这乔大人脑袋是怎么长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关键是那些想法乍一听还都挺有道理的。
乔大人先让书坊东家说完了,那么书坊东家自然也该让乔大人说完,这当真是再有道理不过了。不过一般人应该都不会在这种事上讲道理吧!
那书坊东家似乎也被她这话噎住了,一时没有反驳,便任由乔苒继续说了下去。
“你对马车里的银钱起了贪心,此时的薛怀、车夫与小厮又都坠了河在河里扑腾,于是杀心就在一瞬间起了。”乔苒说道,“而且那时的局面对你十分有利,人怕麻烦是天性,所以薛怀一行三人死后,王林翰势必不会主动跳出来承认见过薛怀等人。所以,最好的结果无疑就是以意外了结此事,正好,那日下雪,一不小心坠河什么的也是正常的。”
“不过,万一接手薛怀这个案子的人有些手段,查到薛怀之死并非意外,而是他杀,那你先可以将王林翰祭出来顶包,左右那二人那一日确实起过冲突,而且王林翰杀薛怀的理由和动机比你更为充分。这一点,在昨日平庄告诉你薛怀就是死于额上那一击时,你便已认定这口黑锅王林翰背定了。毕竟比起薛怀的特殊,车夫与小厮的死委实太过简单了,我先前就曾经说过,越是简单的杀人手法,越不容易留下线索。是以,最初这三人的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薛怀的身上,比起薛怀,那车夫和小厮不管身份、地位还是平日做的事,也不大像是能招来这么麻烦报复的人。你想,薛怀都已经确定死于王林翰之手了,那么那车夫和小厮的死也能算到他的头上了。”
“便是再一个万一不巧,查案的官员手段比你以为的都要厉害,连王林翰和车夫、小厮分别死于不同凶手之手都查得到……”
听到这里的平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查案的官员不就是她自己?有这样夸赞自己的人吗?关键是看她脸上平静冷淡的表情,还瞧不出半点骄傲的样子。
像这样没脸没皮的,他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了。
“你便把那个穿蓑衣斗笠的男人说出来,而后将这三人的死推到他的身上。”乔苒说道,“左右除了你和他之外,也没有旁人看到过当时的情形了。”
书坊东家的脸色惨白如纸,听到这一句,本能的回道:“我没有。”
“你站在河边看了看,看先落水的薛怀受了伤,又落了水,瞧着快不行了,倒是那车夫和小厮还有力气爬上岸,便生出了一计,不过那日天下大雪要靠自己爬上岸没有人在旁边搭把手并不容易,所以你安抚住他们,让他们保存体力,自己去找人来救他们。”
“之后你便跑到王林翰那里,点了爆竹,将这口锅甩给了那些总是捣乱的小童,而后随手抓了竹竿、或者木板或者别的什么趁手的物件赶到河边,这个时候爆竹声起,王林翰的布庄又就在桥头,可以说是处在爆竹声的中心,便是他们呼救也没人听得到。”
“你要杀他们也不用做别的,只消不让他们上岸就行了。”乔苒说道,“那天下大雪,岸边湿滑,要靠一个人爬上岸并不容易,而要阻止他们上岸,只消用物件对着他们抓握湿滑泥地的手驱赶便是。所以,要完成这一些,并不一定要像王林翰那样魁梧的身形。”
先前因着死了三个人,只有一个凶手,而且又不是死于毒杀,一开始她确实也是想着凶手的身形力道应该不小,这样才能控制住三个人。可后来,想起那一日大雪天路滑的天气,在卫氏马场,就连端着托盘款款而行的女婢都有一不留神滑倒的可能,更别说本就湿滑的河边了。
“便是再会凫水的好手,天下大雪冰冷至极,这样迟迟不上岸,终究也会没了力气,而后最终溺死。”乔苒说道,“所以,你才是杀害那车夫和小厮的凶手。”
“那薛怀呢?”一直盯着地面看的书坊东家突然抬起头来,白着一张脸盯着乔苒问道,“薛怀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论身体总没有时常在外奔波的车夫和跑腿的小厮来的好吧!而且他还受了伤,那等情况下,为什么他反而没死?”
平庄早已经听呆了。
原本以为书坊东家说的是事实,凶手是那个江湖高手,乔大人在说故事。可听乔大人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还挺合情合理的,于是看那书坊东家更像是凶手了。只是,才这么一想,那书坊东家的这一句辩解细细想来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是啊!为什么身体更弱的薛怀反而撑到了获救,那车夫和跑腿的小厮却没有呢?
当然,人的体质以及在溺水这样的情形中能撑多久都是因人而异的,可查案要讲究证据这一点他纵使才来大理寺不久也记牢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按照常人的思维来想,理应体弱最先落水的薛怀先死,车夫和跑腿的小厮后死才是。可事实偏偏是正巧相反。
乔苒轻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你现在呆的这座大牢先前关的是谁吗?”
书坊东家闻言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