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御史语气如常,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的柳传洲早已呆住了,颤着手指着他:“你……你……怎么好……”
黄御史伸手压住柳传洲指向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他道:“我没好,你看错了。”
柳传洲:“……”他虽然年纪不大,可在医术之上也算小有天赋,像这等病人自己站在面前口口声声嚷着“没好”的还是头一回看到。
看这年轻大夫就是个只知通读医书死读书不机灵的,黄御史蹙了蹙眉,无奈只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招呼禁军,道:“帮个忙。”
那严肃的禁军统领点了点头,朝身后两个年轻禁军使了使眼色。
到底是年轻力壮的禁军护卫,两人一头一尾将床搬了起来,连点动静都不曾发出过,一看便是熟手了。
床挪了位置,黄御史换了个姿势继续昏厥,一众人认真听着外头的动静。
外头有个官员在激动的说着:“昭王府用人不贤,识人不明,不过一个闲散王爷,管着一个王府的人就能闹出这等事来,若是再管的多些呢?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这话就差明晃晃的说昭王府的人要是坐上那个位子必然是个庸主了。当然,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不过可惜的是上首的女帝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朝堂里的争吵还在继续。
“也不知道遮掩遮掩心思。”黄御史翻了个身,嘀咕了一声继续昏厥。
柳传洲看着他们,神情依旧愣愣的,仿佛还没从众人习以为常的反应中回过神来。
“张天师,你怎么看?”那个严肃的禁军统领再次开口问道,显然他人虽不在朝堂却还是很关心朝堂大事的。
被点到名的年轻天师看向朝堂,柳传洲这才注意到同样是看着朝堂,这位张天师看的方向似乎和旁人看的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旁人看的是朝堂中那几个激动不已慷慨陈词的官员,他看的却是最上首,坐在龙椅上的陛下。
要看清楚陛下的脸色并不是一件易事,因为天子额前的垂帘能遮住天子大半的面容,即便是情绪外露,旁人也看不真切。
不过,对于天子近臣,尤其是个目力极佳的天子近臣而言,要自那重重垂帘之后捕捉到一两分天子外露的情绪,也不是那么难。
“朝堂上应该闹不大。”张解看着垂帘之下那始终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道,“陛下没那个意思。”
陛下心绪连点波动都没有,可见今日朝堂之上那一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争执陛下并不会作出表态。
对于这个结果,他和苒苒早已预见。只是有些事,不表态本身便代表了一种态度。
朝堂上争成这样,昭王府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毕竟便是同为宗室中人,却也有亲疏远近的。真正论起亲疏远近来,如今的昭王的祖母同陛下的祖母,故去的太皇太后沾亲带故。所以,即便是京城诸王皆有机会,昭王的姿态比起旁人的姿态却总要高上几分。
这样自视甚高的昭王,今日朝堂之上被如此针对,待到下了朝之后,不盯紧跳的最欢的那几个开刀谁信?
至于苒苒的事,引来今日麻烦的昭王府长史和那个小吏,旁人不收拾,昭王本人也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收拾有些人要快刀斩乱麻,不过对于另外一些人委实不必他们亲自动手。
更何况,诸王相争,也只有内里越乱,有些事才容易击破。他可没忘记芙蓉园里看到的那一幕。
在侧殿里指点朝堂事,更何况猜的还是天子的意思,对此,柳传洲还有些质疑,侧殿内其他人却是深信不疑的,禁军统领道了声“知道了”,便折了回来,没有再往朝堂里看了。
而黄御史也成功的轻呼了一声,揉着额头醒过来,对他道:“老夫没事。”
他当然知道这位黄御史没事,柳传洲心道。看着侧殿内不再关注朝堂那里动静的一众人,他问众人:“现在怎么办?”他可不像这些人这般经验丰富。
“等下朝就是了。”黄御史经验老道的打了个哈欠,安抚他,“你会习惯的,宫里头跟外面不大一样的。”
来太医署的第一日就长了一顿见识的柳传洲默了默,没有再纠结于此事,他虽然此前没见过这等事,但没见过不代表想不明白。很显然,看了一刻的柳传洲已经开窍了,不再关注黄御史的“老毛病”,转而问一旁那位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年轻天师,道:“张天师,我在此前就听说你们阴阳司有符医,小小一张符便能治病,倒是一直想向你讨教一二。”
柳传洲说罢,有些不安的看向一旁的张解:他言辞如此诚恳,这位一向被传甚好说话的张天师应该不忍心拒绝他吧!
不忍心?不,忍心,当然忍心!
张解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擅长此道,倒是天师道原家有位小姐于此道之上颇有研究,你若有心,可以像她讨教一二。”
这话倒是没错,一旁“不药而愈”的黄御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原家有位神医,生死人肉白骨,据说若是没有她的话,那位自胎里便带来毛病的大殿下早不行了,也不能活到现在。他们这些撞柱子的御史台人揭发不平事时,若是遇到那位原小姐,便是揭发原家,也会尽量不波及那位原小姐。
毕竟如此神技在手,谁敢怠慢?这世间又有哪个敢担保自己此生“百病不生”的?得罪一个神医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这回答叫柳传洲重重的叹了口气,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