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人已经弄到大人屋中了”?
可甄仕远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便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继续向前走去。
那邀功的官差还跟在他的身后,他甄仕远走一步,这官差恨不能走一步半,对比了一下昨日那个老实本分的库房小吏,甄仕远深以为身后这个还要敲打敲打,库房那个才是紧要提拔的。
两人这般一前一后的走到屋堂中,才一只脚迈入屋中,甄仕远便停了下来。他那屋子当真不算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乍一迈步走入屋中,还是有种呼吸一滞的感觉。
放眼望去,一群身着长安府衙黑红官袍的官差同三个穿常服的男人挤在屋子里,看得人眼前都有些泛黑。
因着这两日一直对着那几张画像,是以,只一眼,甄仕远便认出了眼前这三个男人就是第一张画像上外表若文士一般的男子张明和他的书童,以及第二张画像上的姚晃。
甄仕远皱了皱眉,对着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官差道:“还不快将长安府衙的同僚请去外头喝茶?”
他是大理寺卿,要问话。且不说大理寺审案外人能不能在场,便是他不介意,可被这么一群着黑红官袍的长安府衙官差围着,且这些人身上还带着刀杵在他这里,这感觉同上了公堂被三堂会审了一般。
自己身后这位可真没有眼色,看来这敲打还要更明显一些,甄仕远暗忖着。
被他一提醒的官差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长安府衙的官差请了出去,临离开前,其中一位长安府衙的官差不忘对甄仕远道:“大人,我等昨日将画像贴了出去,今日一大早他们便自己寻上门来了。”
长安府衙还未来得及在这件事上下人手,所以便不邀这个功了。
甄仕远点了点头,客气了一句:“替本官向何大人道一声谢。”
那官差道了声“应该的”便跟在官差的身后离开了。
待到几人离开之后,甄仕远这才转头看向屋中那三个着常服的男人,见那三人齐齐起身,神情拘谨的样子,他摆了摆手,道:“本官便是随便问问,你们坐吧!”
三人这才落座。
甄仕远绕到桌后坐了下来,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三人之后,才缓缓开口:“本官查到你三人,不,是两人,”甄仕远说着瞥了眼那个书童,道,“三年前你二人在渭水端午龙舟节上失踪,如今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回衙门报道?”
书童是跟着主子的,而且只牵涉到了这一次冰灯阵的事情,暂且不必算在里头。
这话一出,那位工部的张明和礼部的姚晃二人互相看了看,到最后还是那位带着书童的张明先开口了。
“回大人的话,实不相瞒,我失忆了。”
失忆……甄仕远抽了抽嘴角:这说法似乎一时半会儿还当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失忆这种事难道还能敲开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不成?
甄仕远心里半信半疑,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淡淡道:“你且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名唤张明的工部小吏这才苦笑了一声,讲述了起来:“三年前渭水端午龙舟节木塔坍塌,我意外落水之后便失去了意识,待到再次醒来时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到这里看了眼对面的书童,再次道,“我怎么都记不起自己的过往,这三年间又同救我的那家人家寡居的女儿生了情愫,结为夫妇……”
这也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书童的缘故,救他的人家中薄有家产,这三年他娶妻生子,日子过得不算糟。可这不算糟的日子如今要到头了。
他在城中早已娶妻生子,孩子都快及冠了,自家夫人在家中日日以泪洗面等候他的消息,他却在咸阳另娶他人为妻,他如今是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两位夫人了。
“救我的那家人住在长安辖下的咸阳,这三年我鲜少来长安,也不曾遇到过相识之人,直到昨日,有相识的街坊进城看到了寻人令,特地告诉了我,我一阵剧烈的头痛之后回想起了这一切,是以今日一大早便赶去府衙了。”张明解释一番,至于自己身上那些糟心事便暂且略过了。他自己家中之事便不在这里提及了。
甄仕远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接着问他:“元宵节那日你闯了灯阵。”
不是疑问,是肯定,此人若是开口否认,那定有问题。
张明闻言只略略一愣,便点头道:“不错,元宵灯会那一日我带着书童进城了,看到阴阳司搭建的冰灯阵……大人有所不知,早年我在工部时就对这些同机关相关的事物颇感兴趣,是以耐不住好奇便试了一试,只是,”张明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他道,“这冰灯阵委实太过厉害,以至于我并未成功破阵又折了回来。”
甄仕远再次点了点头,垂下眼睑,敛去了眼底的情绪,片刻之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姚晃,问道:“你呢?这三年为何不回礼部衙门报到?”
姚晃苦笑了一声,道:“大人,实不相瞒,我失忆了。”
他也失忆了?甄仕远抬起眼皮,看向姚晃。
姚晃无奈道:“方才听了张兄的话,我便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必会引来质疑,但此事是真的,我也失忆了。”
甄仕远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再次开口问他:“他被人救起娶妻生子,你呢?”
姚晃道:“我被人救起,救我的是个开食肆铺的掌柜,一开始他缺人手,我便卖苦力与他,帮他搭房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