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倭寇(下)
“水匪,这才是水匪!”小春姐两腿一紧,屁股下面的甲板上,瞬间湿了一大片。
那才子老爷的随从们看起来虽然凶恶,身上却没有太多的杀气。而正在扑向他们的劲装大汉,却好像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军汉,从头到脚弥漫着死亡的味道。他们手里的哨棒乃白蜡木所制,没有任何锋芒。互相配合着打过去,却将手持苗刀的随从们,逼得节节败退。他们手中的铁叉前端异常宽大,迎面刺过去,刚好能卡住一名对手的脖颈,然后顺势左右一压,就能将此人生生压翻。
“救,救命——”女掌柜小春姐吓得顾不上脸红,拼命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外边的厮杀。这一刻,她真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昏过去,一了百了。
“救命,救命——”女校书许飞烟披头散发地从二楼探出半个脑袋,朝着过往的船只大声呼救。
“救命,救命——”众青楼女子如梦方醒,也一个个扑向窗户,大喊大叫。
“乒!”“乒!”“乒!”……数以百计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响,将她们的呼救声,尽数吞没。
落英缤纷,照亮秦淮两岸,将满河游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谁也没注意到,就在河道正中央一艘“碰巧”与赌船相撞的画舫上,正进行着血淋淋的厮杀。
“你,快,快吧画舫摇开!”才子老爷的随从头目,掉头扑向艄公,嘴里的话听起来格外生硬。
早已吓傻了的艄公如梦初醒,一纵身跳进了河水,瞬间无影无踪。
“八嘎特内……”随从头目操着异族的腔调破口大骂,将兵器放在脚下,亲自去控制船橹。故意撞上来的赌船上,还有劲装大汉在陆续跳帮。为了避免以寡敌众,他必须先设法让两只船脱离接触。
“乒!”一团巨大的烟花,就在他头顶上空绽放。金色的醉菊花瓣儿,丝丝缕缕,随夜风飘荡。
赌船上,隐隐火光一闪。随从头目的大腿根处跳起一团血花,惨叫一声,仰面朝天栽倒。
“乒!”“乒!”“乒!”烟花七彩纷呈,绚丽夺目。
赌船上火光继续闪动,每一次,都令一名随从栽倒,手捂着大腿或者小腹上的伤口,在甲板上痛苦地翻滚。
“鸟铳,他们手里有鸟铳!”一名随从被吓破了胆子,丢下刀,掉头直奔船舷。
鸟铳又名鸟嘴铳,作用可不是来打鸟。此物乃是大明已故左都督戚继光启用倭寇当中的葡萄牙工匠所造,射程高达三百余步,精度远超寻常火铳。训练有素的铳手,五十步内可保证弹无虚发。
烟花继续绽放,照得天空亮如白昼。
画舫正厅里的一名才子老爷跃窗而出,手中刀光闪动,将奔向船舷准备跳水逃命的随从,从背后劈死。紧跟着,他又迅速扑向一名捂着肚子哀嚎的重伤者,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了后者的首级。
船上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受伤的随从们,一个闭上嘴巴,噤若寒蝉。才子老爷穿过随从队伍,举刀迎向两根哨棒,紧跟着快速拧身,将哨棒削成了四段。
“かわらとなって命を全うする!”他嘴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继续挥刀前扑,将手持半截哨棒的劲装汉子,逼得连连后退。其身后的随从们,也都像吃了毒蘑菇般,大声尖叫了起来,挥舞着利刃,一拥而上。
劲装大汉的队伍当中,也有一名疤脸高手持铁叉越众而出,迎住”才子老爷”,免得他趁机伤害自家弟兄。其余劲装大汉,则三人一组,在疤脸高手身侧结成小阵,与疯狂反扑过来的随从们再度战做一团。
甲板宽度有限,双方同一时间发生接触的,最多不过是三对。然而,战斗的惨烈程度,却令人咋舌。就在烟花开谢的瞬间,已经有两名劲装汉子和三名随从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鲜血像雨滴般,洒满了舷窗。
“倭,倭寇——”女掌柜小春姐,终于明白今晚四名主顾及其随从的真实身份,眼皮一翻,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杀倭!”后排的劲装汉子们,怒吼着跳过受伤的同伴,扑向众“随从”,仿佛彼此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杀倭寇!”赌船二层,国子监荫贡生李彤手持宝剑,纵身而下。
“公子,公子小心!”两名家丁赶紧大叫着跟上,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彤如白鹤般,用脚在船舷上点了点,飘然落向了画舫的甲板后端。
一名随从打扮的倭寇大叫着转身朝他扑了过来,李彤宝剑轻摆,将对方的手中的倭刀拨歪。随即一剑点向此人咽喉。对方果断蹲身,让剑尖擦着自己的头皮而过,紧跟着挥刀扫向了他的小腿。
这一刀,若是扫中,李彤即便侥幸捡回一条命,下半辈子也只能趴在床上渡过。然而,他的实战经验虽然差了些,武艺的底子却足够扎实。抢在刀光及腿之前,猛地双脚一顿,整个人再度如白鹤般腾空而起。半空中,侧转剑身,奋力下拍,“啪”地一声,正中对方后脑勺。
“嗯——”倭寇嘴里发出一声闷哼,仰面朝天栽倒。
在半空中无处借力,李彤再度缓缓下落。靴子恰好踩中了一滩血迹,脚下打滑,身体像喝醉了酒般踉踉跄跄。一名倭寇看到便宜,立刻拔刀砍向他的头顶。“乒”站在赌船二楼上押阵的国子监荫贡生张维善果断开火,将此人连同手里的兵器,一并轰进了河水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手下留情?!”一边从家丁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