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琉峰山势险峻,少有平坦之处。故而屋宇都因地制宜,依山而建。
唯独有一处坡度起伏略小的,不知从哪年始生了许许多多的梅树。冬寒料峭的时候,花木凋零,唯独红梅盛开得如火如荼。站在清霄殿前展目远望,好似这一处山崖上烈焰滚滚。
最妙之处尚不止此。梅林边有一池清泉,水深不见底。池边山壁上悬瀑如练,源源不断注入池中,但池中水却不见满溢。
传说北辰宫第一代祖师曾在池边修行多年未窥门径,直到有一日一位仙人到此冶游,见他向道心诚,于是着意指点。从此后这池便有了名字——遇仙池。
寻常日子遇仙池一带少有人来,毕竟山路陡峭,又远离主殿。但十年一度的“寒梅会”举办之时,这里就最是热闹不过了。
此时的遇仙池恰逢盛会,池边几株硕大的梅树下几案林立。桌案上,精雕细作的玉瓶中醇香四溢,纹饰雅致的杯盏更是琳琅满目。
一群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在梅花与桌椅间穿梭忙碌,偶有笑语声传出。
忽然有个姑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围的女孩们都住了手,看着她在那边乐。
池边一名月白色衣衫的女子见状不由皱了眉,快步过来训斥道:“笑什么?寒梅盛会明日就开,还有这么多事亟需处理!你们这些外门弟子只知道嬉笑打闹,拖延时间,难怪没什么出息!”
原来北辰宫收徒一向严苛,非高门弟子不纳。但架不住名声大,登门求艺者一向川流不息。第七任掌宫慈悲为怀,不忍心全然拒绝,于是从中择出资质尚佳者授以心法,以待日后遴选。这些待选的弟子被称为外门弟子,平日住在翠琉峰下,供入室弟子驱使。
如此一来两厢便宜,入室弟子无需操劳杂役,可潜心修道;外门弟子终于得偿所愿,能一窥门径。
这白衣女子便是北辰宫的入室弟子,名唤罗潇,才刚修到凤初境。她被师父派遣到遇仙池监管外门弟子,本就十分不快,此时自然借机发作。
外门弟子们忙收敛了声息,纷纷屈膝行礼:“谢罗师姐教诲!”
“这位师姐,我们外门弟子不过是机缘未到,尚未入选罢了,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罗潇本已放松的眉眼顿时一拧,寻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身量未足的小女孩,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一张小脸粉雕玉琢一般,写满了不服气。
罗潇记得这个孩子。那一年她随着师父虚玉真人御剑下了翠琉峰,刚一着地就看到了这个小女孩。小姑娘那时不过七八岁的模样,扎着两根通天辫,十分天真无邪。
虚玉真人眼前一亮,含笑询问名讳。小姑娘也不认生,甜甜地答了“云绯若”三字。
临走时罗潇见师父恋恋不舍,于是笑道:“师父既喜欢她,何不收她上了翠琉峰?”
“为师不配收她,这孩子非同一般,将来自有机缘。”虚玉真人叹口气,摇了摇头,“有朝一日,她的成就必定在你们之上,说不定会是北辰宫的第一人。”
罗潇记起师父这话,心中妒意顿生,当下斜了云绯若一眼,冷笑道:“别人暂且不提,如你这般平庸之辈,今生都别想在清霄殿上行拜师礼!”
云绯若脸色一僵,立时就要反驳。她身边一位年长些的女子见势不妙,急忙伸手捂她的嘴。
罗潇“哼”了一声,转身往山下走去。
不过才走了几步,方才捂云绯若嘴的女子追了上来,恭声道:“师姐慢走!外门弟子楼翦秋有事相询,还请师姐指点。”
罗潇见她说得客气,便止了步。眼睛却不看她,只在路边花木上停留。
“师姐方才说小若资质平庸,但她却已是我们中修行进境最快的了。不知师姐是否另有它法,能否透露一二?”
“我告诉了你,我有什么好处?”罗潇哂笑道,“别痴心妄想了!外门弟子要想拜师难于登天,你看这许多年有几个成功的?”
“无论如何我也要一试,师姐指点之恩翦秋必涌泉相报!”
罗潇不防此人如斯固执,忍不住转头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面前女子眼若秋水,眉含远黛,肌肤如玉,虽不及云绯若,却也算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了。罗潇自负姿色出尘,最是容不下生得比她好的,当即嘲笑道:“我看你也莫想了,即便拿到全套心法,凭你的资质也不会有任何作为。至于云绯若我倒是可以透露一些消息给你,我曾无意间听掌宫真人提过,此女魂魄有异,不宜收为入室弟子。资质超凡有什么用,还不是做一世的外门弟子!”
她说完了这些话,自觉心情舒畅,顾自走了。
楼翦秋呆呆地看着她的裙角消失在山道深处,脸色渐渐消沉。
“秋姐怕什么,罗潇说的未必属实。况且即便真是如此,还有我陪着你呢!”
原来云绯若担心翦秋,一直悄悄跟着,自然也听见了罗潇的一番话。她素来豁达,此刻见翦秋伤心,倒忘了自己境况也是如此,赶着安慰她起来。
她却不知道,楼翦秋平日为人淡然,骨子里却最是心高气傲。她入门多年,潜心苦修,到头来只能在清霄殿外徘徊,又怎会不心急如焚?今日被罗潇一语道破,心中已是难堪绝望到了极点。
“秋姐和若若,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自树丛后传来,不多时露出张苍白瘦弱的脸。
“小颂怎么也来了,不是叫你在暖和处休息么?”楼翦秋心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