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
夜半时分,玉衡悚然一惊。
那声呼唤犹在耳边。
这么多年他极少入梦,一向心境澄明,灵识通透。然而方才,他却梦见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莲步轻移,身侧浅粉花瓣纷纷飘落。
她转过脸来,樱唇轻启,吐出一句他耳熟无比的“小师兄”。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那眉那眼,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
她平素叫他“师父”,但在他的梦里,他听见她叫他“小师兄”。那呼唤如此亲昵,如此销魂,令他沉坠了进去,不愿醒来。
他在梦里只求她这样生生世世地走下去,如此他才能长伴左右。
玉衡清俊的五官渐渐扭曲,双手覆面。
“我居然如此丧心病狂!也许,昨日璇玑师兄是在提醒我,该到了送她下山的时候了!”
他白天以“不放心”应付了执素的疑问,只是这一借口委实骗不了他自己。
如今他再不狠下决心,让她离开璇玑门的话,他大概需要对自己不放心了。
室内昏暗,玉衡的双眼精光湛湛,对上了悬在墙上的一柄长剑。
那是他的佩剑“开阳”。
两百多年前魔道猖獗,意图染指北辰宫。原本仙魔共存已久,相安无事。但魔道欺上门来,仙道众人自然忍无可忍,于是齐心协力,大战半年,终于将魔人消灭殆尽。
那大概是这几百年间仙道各派最为有志一同的几个月。
此役中北辰宫引领群雄,力克魔道,战绩卓然。唯一可惜之处便是流束子的高徒中排行第五的开阳遭遇偷袭,战死在云常山间。
待玉衡闻讯赶到时,开阳早已魂魄四散,唯有一缕剑魂徘徊不去。玉衡只能黯然将剑魂收入自己的佩剑中,并将佩剑改名为“开阳”。
他记得自己入门时,开阳也仍在师父座下学艺。两人排行相邻,时常在一处聆训。玉衡那时候调皮些,开阳比他年长,成熟许多,难免替师父约束着他。两人从一开始的水火不容到后来的形影不离,着实费了不少时间。
但也因此,师兄弟中,他与开阳最是亲厚。
“开阳师兄,如今璇玑师兄的真气在阿若身上,若是再有你相护,她下了山想必不会吃太大亏。”
“她在我身边,我心绪越来越难以安稳。只盼着她离开的这段时日我能静心修炼,摒弃杂芜,如此才不至于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错事来。”
玉衡主意既定,第二日便把开阳剑交予了云绯若。他如今想得透彻,一改多日来的牵肠挂肚,反倒希望徒儿早日下山,以解了他燃眉之急。
然而他却想简单了。开阳剑在他手中多年,如何能在一两日间便认了云绯若这个主人。
果然,不过两天时间,云绯若身上就已被剑气划得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她不服输的脾气上来,越发夜以继日,身上的伤口也更加惨不忍睹。
玉衡看得心疼,只是无法可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每日遍体鳞伤。
“师父,我刚刚发现北斗七星升空时,开阳剑的剑气便比平常更有威势,这是为何啊?”
“小心!当心又伤到了!”
“嘶~~”
剑光雪亮,云绯若小臂上又是一道血痕。玉衡边替她抹药边笑骂:“这傻孩子,剑气盛的时候自然更需小心,怎能开口说话?”
“这不是有师父敷药吗?”云绯若也觉得自己傻得可笑,不由讪讪地有些脸红。
“你说说,这几天浪费了我多少好药?”
“这些药哪有徒儿值钱?”
云绯若讨好地靠近了玉衡,抱着他手臂撒娇。
她身上的汗味混合着伤药的香味,冲入了玉衡的鼻端,令他呼吸一窒。他不动声色的挪开了几寸,嫌弃道:“一身臭汗,还不快去洗洗?”
“等徒儿下了山,师父要什么药徒儿都带一箩筐回来!”云绯若粘着他,半卷了眼睫。
玉衡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师父忽然给了我开阳剑,显然是要让徒儿下山去扬名立万的意思啊!”云绯若还剑入鞘,得意地笑了。
“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不小了!”云绯若说完这话忽然想起在闲雨阁听到的一句荤话。
那天她路过杨儿的房间,正巧听见那对姐妹在聊天。只听柳儿咯咯笑着说在山道上碰见个登徒子,模样倒是俊俏,一双贼眼溜溜地不离她胸口。
杨儿听得脸色通红,啐了她一口:“那么小也亏他看得起劲,这辈子都没吃过他妈的奶吧?”
柳儿闻言大是不服:“我也不小了,同你不一样吗?”
“哎呀,我怎么想起这个了!”
她偷偷瞧了眼师父,眼神不由自主地掠过自己胸口。
玉衡倒是没留意她的话,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顿时一怔。
“怎么了?累了便去歇着吧?”
“再练会儿,再练会儿!”
云绯若急于掩饰自己的尴尬,说罢又挥剑腾空。
星光掩映下,开阳剑光如长虹,剑气凌厉。云绯若一个纵跃,在半空挽起朵璀璨剑花,剑光四射,好似击碎了漫天繁星。
“好!”玉衡笑吟吟地看到此处,忍不住击掌赞叹,又笑道,“虽然只是半瓶水的流云踪,胜在身姿矫健,也算不错了。”
云绯若听到“好”字心中一喜,没想到师父带出后半句的“半瓶水”来,刹那间气息凝滞,手上的开阳剑又有点不听使唤起来。
“师父,快闪开!我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