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刑犯牢房,犯人和犯人之间只隔着一道木栅栏,可以随便交流,能进重刑犯牢房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手上都染有人命,和这些人关在一起,可想而知宁放的处境。
是夜宁放碾转反侧,黑暗中隔壁犯人不断在敲击栅栏,冲着他大吼大叫,公子哥儿出身的宁放何曾见到过,无法入睡,到天明才昏昏睡去。
不过宁放在睡前,终于记起了一件事,那夜杀宁二时确实后面有动静,但他从未杀过人,看到鲜血从宁二脑袋上冒出来,极度亢奋,忽视了周围的一切。
他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是被隔壁犯人吼叫声惊醒的,宁放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脸毛发,凶神恶煞一般的恶汉,凶狠地瞪着他。跟着便闻到一股尿骚气,地铺前面一滩尿渍,正散发难闻的臭气。
昨晚他睡着了,隔壁的长毛犯人不知什么时候冲着他的牢房撒了一泡尿。
“小子,快醒来,再睡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宁放愤怒无比,但他带着脚链,对方凶神恶煞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只能缩到了墙角,狠狠地看着对方。他这才看清那人的手上,脚上都戴着铁链,铁链另一端固定在地上,所以尽管他冲着宁放狂呼乱叫,摇的木栅栏嘎嘎作响,却只是虚张声势。
此时,牢房里所有的犯人全都像受了感染,疯狂地摇晃着木栅栏大吼大叫,吼声和栅栏嘎嘎作响混在一起,整个牢房像掀起了狂风暴雨。这种场面,胆小的犯人进来几乎是瑟瑟发抖。
“小子,我要杀了你。”
长毛犯人瞪着宁放一叠声地怒吼着。
宁放蜷缩在墙角,离那人远远地,眼中冒出怒火。二十年来,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愤怒,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身陷牢笼生死未卜,没必要去理这种烂人。
但他越不理,那人越生气,冲着他几乎是咆哮着暴跳如雷。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那人累了,才气急败坏地回到地铺上。
直到午饭时,周围的犯人才安静下来,两个狱卒抬着一个筐进来,午饭是每人一个黑乎乎的窝头。
狱卒把一个黑乎乎的窝头扔进宁放的牢房,喊了声:“新来的,吃吧,吃饱了有力气,死了也是饱死鬼。”
扔在地上的窝头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硬的跟石头一样,看一眼就反胃,不知道犯人平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宁放从墙角站起来,尽量保持平静地问道:“两位大哥,典吏大人什么提审?”
“咳,我说你怎么还不明白,这里进来的那个不想早点提审”一个年龄稍大的狱卒压低了声音:“兄弟,聪明的就赶快叫家里花点钱,打点打点,你也少受点罪,别跟弟兄们在这啰嗦……。”
狱卒这也是看宁放是新来的,才告诉他这些,对其他的老犯人根本一句废话都不说,扔了窝头就走了。
两个狱卒一走,直到天黑再未出现过,期间隔壁犯人威胁要宁放的窝头,宁放当着他的面把窝头踩得稀巴烂,长毛犯人气的连声怒吼要杀了他。
晃眼过去了三日,宁放被扔在司府西狱牢房里无人问津,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心里焦急,却毫无办法。隔壁长毛犯人故意在宁放睡着时吼他,让他无法入睡,往宁放的牢房撒尿。
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过了二十年,无意间却招惹这场牢狱之灾,陷入困境中。此时强烈的求生yù_wàng让他拼命在脑海里回想整件事。
古代那种条件下,有人指证他杀人,除非另有凶手站出来承认杀人,否则,宁放就脱不了干系。
这种案子审讯时基本都是大刑伺候,没人能抗得住。之所以还不提审,狱卒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把人关在里面活受罪,让家属花点冤枉钱,等最后期限到了,马上提审定罪。无非就是想从犯人身上勒索些钱财。
牢房里,宁放猛地捏紧拳头,咬紧牙齿,狠狠地砸在地上。一缕鲜血从咬破的嘴角流出来。
…………
第四日午后,李冶来探监了。
宁放被抓后,李冶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肿了。第二天便去求保安堂的吴安世,吴安世是齐州商会会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去府衙打听了一下,才弄清楚事情。因为有人亲口指证宁放杀人,吴安世一时也无法,给了李冶点银子,让她打点司府西狱的典吏焦晃,才被准许探监。
两个狱卒把宁放带到一个房里,让李冶进来,两人收了贿赂,脸上表情好的多了,眉开眼笑地吩咐他们快点,就站在旁边放哨。
一般杀了人进来的,在提审之前是不允许探监的,怕犯人串供,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在哪里都好使。
李冶给宁放带了半斤牛肉,一壶酒,边抹眼泪边说:“公子,你别害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宁放饿的发慌,看见牛肉和酒,什么也不顾了,埋头狼吞虎咽,就算死也做个饱死鬼。
吃完一抹嘴说道:“行了,这里是牢房,别哭了,你回去吧。”
“公子……”
李冶眼圈红红的还想说什么,宁放就站起来走了,他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心里清楚,凭李冶一个丫头根本救不了他,弄不好还会害了李冶。
回到牢房后,宁放倒在地铺上呼呼大睡,任凭周围犯人摇着栅栏大吼大叫。在这煎熬的三天里,他已经释然了,不管怎样,是他杀了人,宁二是泼皮无赖,就算为民除害,十八年后他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