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家门,真真就觉得气氛不对,空气有些紧张,家里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蝉。
“我阿爸回来了吗?”今天测验得了五分,真真想把试卷给父亲看让他高兴一下。
丫头阿香低声说:“回来了,在书房。”
真真笑着说:“那我现在就过去。”说着就往书房走,阿香一把拉住她:“我的好秀啊,你不要去啊,老爷正在发火哩。”
“怎么回事,为什么发火?”真真奇怪的问。
阿香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是二少爷,好像二少爷拿了柜上的钱。”
真真秀眉一皱,这个二哥,怎么又做出这种没头脑的事情了。
二少爷余海生,虽是正室嫡出,但却极不得宠,还不如庶出的真真和小弟江生。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当时二十出头的海生已经有了儿子禄哥儿,儿子他虽然喜欢,但老婆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海生媳妇春日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当年余家庆一时兴起,便和一起做小生意的张家订了亲事,但后来余家生意越做越大,张家却仍然靠小生意为生,余家庆不忘旧时情谊,依然做主让二儿子海生娶了张家姑娘春日为妻,无奈春日自幼在乡下长大,又生得粗手粗脚黑黑壮壮,大字不识,已经中学毕业的余海生当然不满意,但父命难违,还是和春日生下了儿子禄哥儿。
有了儿子以后,父亲对海生的管束也宽松了许多,甚至还答应三十岁以后可以纳妾。但天天对着不懂情趣的春日,年纪轻轻的海生自然难奈寂寞,他和父亲说想趁着年轻多长些学问,多长些见识,想到东洋留学。父亲余家庆一直为自己弃文经商而懊恼,觉得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现在听闻儿子想去留学,欣喜的一口应允,没过多久,海生便如愿以偿趟上了东渡之路。
然而不到一年,从日本回来的同乡那里传来消息,海生初到日本便包养了一个从中国带过去的妓女,这个消息对于家教极严的余家庆来说如五雷轰顶,气得他大病一场,病床上便十万火急写信召海生回来,海生当然不想回上海,找了诸多理由推辞,最终老父威胁他要断了他的生活费,海生是花惯了的少爷,一听这个吓得立刻回到上海。从此后便留在家里,帮着父亲和大哥打理生意,几年下来,倒也是中规中矩,没再出什么大乱子,只是父亲再没给过他好脸色。
真真想了想,还是往书房走去,饷妫就见二嫂春日正在伸头探脑,老远看到真真过来,忙跑过来,紧紧握住真真的手:“小妹,公公最疼爱你,你去给二哥求求情,让公公放过他,我给你跪下了。”说着倒身便跪。
真真连忙拉起她,问道:“你先别忙着求我,先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春日用袖子抹抹眼角的泪水,抽泣着说:“你二哥是无辜的,让人陷害了,哪成想那女子是有男人的,一家子合演仙人跳,硬是跟你二哥要钞票,还让他签了字据打了手印,你二哥让他们逼得没有办法了,这才从柜上拿了钱。他又没有做坏事,公公不该罚他的。”
真真无奈的看着二嫂,说道:“他是你丈夫啊,他跑到外面勾引别人老婆,你居然还说他无辜?”
春日抽泣着,索性又拿衣袖去抹鼻涕,真真没办法,掏出手帕给她,她擤擤鼻涕,又爱惜的把手帕折好,羞涩的说:“我洗好后再还给小妹啊。”
真真强挤出点笑容说:“不用还了,送你了。还是说说二哥的事儿吧”
春日又哭起来,边哭边说:“我是乡下人,没文化长得又不好,他看不上是应该的,不到三十岁,公公又不许他讨小的,那女子长得漂亮,又会服侍人,他原该喜欢的。”
真真拍拍她的手:“别哭了,你先回房带孩子吧,唉,你是没的救了。”
春日一喜,忙问:“小妹,你有法子让公公不罚他啊?”
真真笑笑,故意逗她:“我这就去让阿爸剥了他的皮!”
春日吓得大哭,马上跪下去就要叩头:“好妹妹,我这里求求你啊,别让公公剥他的皮啊。”
真真让她气得无可奈何,连忙拉起她:“二嫂,那是我亲哥哥,我怎么能让阿爸剥他的皮呢,我去哄哄阿爸,等他气消了二哥也就没事了,你不哭不哭啊,一会儿让阿爸听到就麻烦了,没准儿一生气真的会剥了二哥的皮呢。”
春日一听这个,果然吓得不敢出声了,慌不择路的往卧房跑,临走时还不忘对真真说:“我改天绣几块帕子送给妹妹啊。”
见她走了,真真这才吐出一口气,以前只知道二嫂憨厚老实,可今天才知道原来竟是愚不可及,明知道丈夫在外面勾三搭四,她却无动于衷,还把一切错误归咎到自己头上,唉,现在只是民国初年,纳妾是合法的,找妓女是合法的,夫为天妻为地,三从四德女子无才便是德。
真真轻叹一口气,这种事也曾发生在自己身上。1939年,发达了不久的翁世保便看上了大都会舞厅的驻宠星苏菲亚,他学着洋派做法,又是送鲜花又是吃西餐,余真真一早就听说了,只是嗤之一笑,翁世保只是个大字不识的老粗,那苏菲亚目高于顶,哪里看得上他,当时追求苏菲亚的人很多,财大气粗的有,年青英俊的也有,和那些人比起来,刚刚富贵的翁世保不过是个黑帮混混,根本无法和其他追求者竞争。
果然翁世保追求苏菲亚一个多月,连人家的手都没能碰上,没办法只好来强的,也亏他想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