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方喉头微动,抬起头看她。
嬴抱月专注地凝视着他,有着他熟悉的眼睛,熟悉的眼神。
钱伯方的眼圈狠狠的红了,但他的嘴角却挂着笑。
失而复得的笑。
“好,”他将嘴里剩下的馒头咽了下去,规规矩矩坐正了身体,看着盘子里少了一半的馒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好像吃的有点多?”
“不是因为这个,”嬴抱月摇头,“你要是现在吃太多,等下就吃不了火锅了。”
看他刚才那个势头,她还真怕他把自己噎坏了。
钱伯方愣了,无数回忆从他眼前流淌而过。
“将军,这是铜锅?上面怎么还带烟囱?”
“这是师父最新做出来的厨具,让我们先试试,如果好用的话师父说托你看能不能卖出去。”
“炭还没烧好吗?大楼,你去去看看之前让梅娘切的羊肉卷好了没。”
“来喽!吃火锅喽!”
钱伯方眼前的视线像是被铜锅腾起的雾气给感染了,也涌起了一股雾气。
“你比以前像是爱哭了不少。”嬴抱月端详着他的面容。
钱伯方连忙回神,狠狠揉了揉鼻子,看着眼前年方十五岁的少女,他心中对于小半年来一直萦绕在心底的那个猜测已经落实了大半。
但他毕竟在八年前已经死了一次,更是而立而年的男人,他的经历和过往不容许他轻易下定论。
毕竟那个人对他们太重要,而她的真实身份将影响到无数怀着悲愿活到现在的人的性命。
所以他不得不问出那个残酷的问题。
刚刚吞咽下去的馒头在腹中隐隐作痛,钱伯方捂着小腹深深地凝视着嬴抱月,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是谁?”
啊,原来被问这个问题是这样一个心情。
嬴抱月静静凝视着他,但嘴角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还好。
这样就好,这才是她培养出来的人。
不如说过去那一个个的认得实在是太快,掉马甲的速度之快简直让她猝不及防,差点让她以为重生也好穿越也好夺舍也好都变成了这个世界常见的操作。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认得也很快,但好在却没有完全信任她,也没有提及同伴的情报。
不然嬴抱月真的担心在过去的八年里,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是谁啊……”嬴抱月喃喃重复着钱伯方的问题,看着他道,“我是前秦长公主,前秦王嬴晗日之妹,南楚国师之子姬嘉树未婚妻,嬴抱月。”
一切都和他打听的一样。
钱伯方的手指一寸寸收紧。
“你是谁呢?”嬴抱月看着他问道。
“我是东吴前御史中丞之子,正五品御史,中阶大典副主考,钱伯方。”
钱伯方看着她轻声道。
“副主考今日为何来见我?”嬴抱月问道。
“我不是以这个身份来见你,”钱伯方站起来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从竹筒内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丸。
竹筒上刻着三个字。
断肠丸。
看到这枚药丸,嬴抱月瞳孔微缩。
钱伯方毫不在意地将这枚药丸吞入腹中,“不知道公主殿下认不认识这枚药丸?吃下这枚药丸来的人,如果一刻钟不服解药,就会肠穿肚烂。”
“我认识,”嬴抱月道,“你……”
“所以即便接下来无论我落入何方势力之手,谁都别想从我嘴里掏出其他人的情报,”钱伯方微微一笑。
他既然孤身南下,就是做好了为了获得真相牺牲的准备。
如果他弄错了,最多死他一人,银蝉卫不会受到任何损失。
确认药丸已经下肚,钱伯方笑起来,看着嬴抱月拍手道,“现在,我可以说了。”
“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深深地看着她,“我是永夜长城边境第一大商贾,昭阳郡主座下凌云三十六骑之首,钱多多。你是……”
“你是个鬼三十六骑之首,”钱伯方注视着嬴抱月,正要询问她的身份,原本安静地坐在桌子对面的少女却腾的一下站起来,手撑桌子一跃而过,从怀里掏出另一枚药丸粗暴地塞进他的嘴里。
“唔唔唔……”钱伯方嘴被捂住支支吾吾想要出声,他身前看上去才十五岁的少女却点了他侧颈的穴道,他喉头一动,那枚药丸也落入他肚中,胃里的绞痛忽然一停。
“你……这是……”
钱伯方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呆愣地说不出话来。
嬴抱月松开捂住他嘴的手,“你个万年老三就不要装什么三十六骑之首了,还是好好回去做生意吧,想被梅娘把你右腿都打断吗?”
银蝉卫从诞生之初就是少数精英的小股骑兵卫队,当她军衔还低不能册封将军的时候,银蝉卫的核心力量只有三十六人。
这也是银蝉卫最初也最强大的力量,后来在战场上出了名,被世人称为凌云三十六骑。
凌云三十六骑里最先加入的七人后来成为她座下的七将军。
而无论是凌云三十六骑,还是七将军,打遍银蝉卫无敌手,从始至终占据首位的人都是那个女子。
那就是她的梅花将军。
不过看着面前神色复杂的钱伯方,嬴抱月能猜到他为什么要冒充李梅娘的身份。
蝉藏于地下十七年不死,靠的就是隐藏自己。
在她离开之后,想必有无数人想把这群蝉找出来,置他们于死地。
他们销声匿迹,却无时无刻不在战斗。
八年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