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有人刻意安排,宜安公主最近总能见到霍青。她尚不是出门遇见,而是在自己家遇见。公主心里觉得有趣,一是确实对这位霍公子有几分好奇,二是希望借助这位霍公子稳定她那位总在担心自己嫁不出去的娘亲。
早知道娘这么关心她的婚事,她之前干嘛费那么大力气,在自己和陈昭的婚事上闹那么大一出啊。虽然解除了婚事,但并没有就此彻底消除隐患啊——公主开始有觉悟了,她一日不嫁出去,她娘一日不放过她。
所以,在一次次见面中,公主由一开始的颐指气使,变得开始主动和霍青说话了。
她想知道霍青和秦景到底有多相像,才至于在容貌完全不同的情况下,仍让人有恍惚错认的感觉。
公主发现,霍青真不愧是名门出身的。虽然少时就家破人亡了,但他该学的该懂的,完全是名门培养继承人的路线。
秦景出身贫苦,父母就是不上档次的乡下老农而已。他走到这一步,靠的是他自己出色的武艺根骨。但也就到这个程度了,秦景没有那么多的资源,让他去学那些不该他学的东西。
霍青却完全不同了。诗歌词曲剑棋画,霍青的水平是不如陈昭,但也能和公主谈到一起去。
今日,院中清冷,暖阁纱窗半开,映着公主和霍青的侧脸。他们坐在窗下,手执黑白子,发出清越的声音。
秦景站在院中树下阴影处,看着窗子里的公主。霍公子低头沉思、举棋不定、下棋有力……无论霍公子做什么,宜安公主最常做的,却只是盯着霍公子看。
秦景静静看着她,看着她为另一个人痴迷的样子。
想来以前,她也这么看过他的。在别人眼中,她一直看的是他。却也有这么一天,秦景成了“别人”。
微风徐徐,秦景听到公主用清脆好听若唱歌的声音跟霍青说话,“你今天怎么话更少了?我得罪你了?”
霍青咳一声,“风寒,嗓子疼。”
公主便支着下巴笑道,“那你可是来对地方了,我自小生病,我这里可能缺别的,却独独不缺各种上等好药。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包一份,你记得啊。”
“嗯。”霍青回应依然不冷不热。
公主嗔道,“你怎么都不谢谢我?”
“多谢公主。”
公主叹口气,没说话了,在霍青低头看棋盘的时候,她又开始盯着霍青出神。
公主的那声悠长的叹息,恍若敲在秦景心上。她直视着霍青发呆的样子,也深深映在秦景眼中。
他的心蓦地就一痛。
她为什么叹气?为什么看着霍青叹气?
她是喜欢了霍公子吗?
秦景一直不明白公主怎么会看上自己,毕竟自己什么都没有。他一开始以为她只是短暂的痴迷,等过段时间就好了。过段时间,他也跟着她陷进去了。
秦景从来不用看公主,从来不用跟公主主动搭话……他知道公主的目光在追随他。那种目光有时候是单纯的痴恋,有时候又带着悔恨的情绪,还有时候很复杂。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看他。
秦景即使性格内敛沉闷,面对自己喜爱的人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他虽然窘困,心中却也有暗自得意。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能被公主看上,是他最大的幸运。只要她不开口让他离开,他就一直跟着公主。
可是现在,公主看的人变成了霍青。
公主对霍青的态度,就像当初对他态度的重演一样。
秦景才蓦然明白,原来公主不是喜欢他,她只是喜欢他这种类型的人而已。
所以公主看上霍青,其实比看上他,更理所当然吧。
霍公子沉稳坚毅,不喜言辞,性格坚忍。他又比自己多才多艺,自己连字都写不好,也不能配合公主的乐趣为她作画,下棋更是不懂……秦景不会的这些,霍青全都会。
霍公子又是出身名门,比起秦景,他更配得起公主。
闷热焦灼的情绪在秦景胸臆中燃烧,挥之不去。他突然很害怕,害怕公主对他说,“秦景,我找到了我最喜欢的那个人。我不需要你了,你可以离开了。”到时候,公主这么说,他该怎么办?
可能在公主心里,有许多重要的人,秦景只是其中之一,这其中之一还很可能被即将取代;可在秦景心里,公主却是他的全部了。
公主一直用言语用行动表示,他是最重要的,他是不可替代的。秦景相信她,在她那样说那样做的时候,他一定是最重要的。但公主毕竟只有十五岁……她没有遇到更多的男人,没有碰到更好的男人。人是会长大的,是会成熟的。今天不代表明天,更不能代表未来。
秦景只是幸运的,在公主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了。在这种少女的美好梦想中,秦景也让自己跟着她一起去相信,相信可以长久,相信可以梦不醒。他希望公主真正喜欢的那个男人,来得晚一些,让他可以陪公主更久一些。
他相信了公主说要一直在一起的话——她又不要他了。
没有人知道,当公主不再需要他了,他去哪里。
秦景无路可退。
他为她背叛了陈世子,背叛了自己的原则。没有公主,他无处可去。谁会接受一个曾背叛旧主的侍卫呢?
可他又不会去恳求公主,去恳求她让自己留下。
他并不是多么自尊自傲,他只是不想她为难,永远不想她为难。他绝对不会让任何让公主难堪或举棋不定的事。
“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