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枯心突然叹了一口气,对着香案中一个被已经褪色的红纸贴住的灵位道:
“师兄,五十年了,若非您当初托付,敬修也不至苟活至今,留得这残驱,只为了咱们铁剑门最后的希望啊!
这些年来,金刚盟妖人多次要挟不成,近年越发肆虐,只怕我也时日无多了,可惜我一身修为被封,形成废人,否则,又何须出此下策,无论如何,也得保住我铁剑门最后的根苗。”
说到此处,浑浊的双眼中,泪花闪现,正自伤感间,身后已传来苏迈的脚步声。
枯心道人抬起头,轻咳了一声,道:“进来吧。”
苏迈闻言而入,忽听师父道:“跪下,和诸位祖师拜别吧。”
苏迈依言,在香案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站起身来,立在枯心一侧。
枯心道人点点头,对着香案,似自语道:“师兄,这孩子陪了您三年,想必您也熟悉了,本想靠他振我铁剑门风,奈何天意弄人,看来铁剑门一脉怕是要断在我施敬修之手了,无论如何,这孩子总算人不坏,日后若有机缘,或能有所转机罢,望师兄和各位祖师在天之灵,保佑他成功逃脱,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说完便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已密封的书信,转身对苏迈道:
“徒儿,这封信为师留给你,勿必妥善保管,日后若知为师已不在人世,便可打开查阅,在此之前,绝不可轻启。”
说完便将书信递给了苏迈,苏迈慎重接过,贴身收好,正欲寻问,枯心又道:
“为师知你有诸多疑惑,如今事态紧急,日后你自会知晓。”
说完,便转身而去,朝那院门而出。
苏迈忙跟了上来,只见枯心道人并未走向那左侧的竹林,而是朝右侧的悬崖下急速行去。
苏迈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绕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径直来到了崖壁下方的一颗突起的孤松下。
这孤松生得枝繁叶茂,甚是遒劲,虽只是孤枝独长,却是亭亭如盖,颇有独木成林之势。
向日苏迈无聊之时,也到过这边,只觉这树长得甚是奇怪,也并未在意。
祖师堂所在乃是一处小的山谷,三面环山,左侧便是竹林,右侧有一大片低矮灌木,罕有人至。
周边危崖峭壁,多是奇石孤峰,偶有几丛杂树,却罕有松树一类的高大乔木。
这树孤零零地生长在这悬崖下背阴之处,有围常理,虽有些好奇,但由于周边乱草杂枝丛生,伴有荆棘横陈,苏迈没有神通护体,也懒得去惹这皮肉之痛,因而从未到过这孤松之下。不世妖孽
片刻,只听得一阵闷响,身后的洞口已被重新关上,将苏迈和枯心道人彻底隔离开来。
苏迈甫一着地,只觉脚下甚是踏实,双手向两侧摸索,发现着手之处甚是粗糙,有人工斧凿之感,似是一条通道。
顺着洞壁向后摸去,不一会便触到一堵石墙,前面已是尽头,石洞关闭,他已无回头之路。
双手重重地在石墙上拍打着,不断地叫唤着师父,许久,嗓音已有些嘶哑,苏迈却浑然未觉。
石洞深处传来他的回声,而外面却没有丝毫的动作,不知道是枯心道人听不到还是已然离开。
终于,苏迈还是累了,身体不自觉地顺着石墙坐了下去。
四周仍是一片墨黑,眼不可视,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除了苏迈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它任何响动,只有偶尔涌来的一丝凉风,让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祖师堂已然回不去了,前路吉凶难料,苏迈突然感觉阵阵无助。
这种感觉三年前天随子离他而去时曾经有过,不过此刻在这隔绝人世的黑洞里,却近乎让人绝望。
不过倒不是他对自己担心,而是在想着身有怪病,无法施展神通的师父,如何应对刑堂的追究。
毕竟这三年来,他们相依为命,独居一隅,实在看不出枯心道人和宗门内的哪位长老有何交情。
“师父,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苏迈心底一阵长叹,对于今日枯心道人的反常举动,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师父有事瞒着自己。
想到这,突然想起了临走时,枯心道人交给他的信,伸手便向怀里掏去。
当触到那薄薄的封套时,师父交代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苏迈不自觉地把手缩了回来,喃喃道:
“师父,您一定要平安无事啊,我宁愿永远不看这信。”
又呆坐了片刻,苏迈突然站了起来,似是发泄般地朝着前方的黑暗中大吼一声。
旋即又朝前一步,转身,向那石墙跪了下去,轻磕三下,告别了师父枯心,告别了祖师堂,也告别了铁剑门这一段修行的岁月。
以后纵能生还,只怕也回不来了。
默默地站起身,转过身体,苏迈伸出右手,摸着洞壁小心地向前行去,不时用脚在地面上重重地踩了踩,生怕一不小心,便掉进未知的危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