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罗伯特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物,命运女神并没有什么宠爱。
她可能都忘记了创作过这个人的故事,她也可能偶然的记起,让这位葡萄酒骑士在不同的场景中走动走动,担任无所谓有无的背景墙。
她最后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是厌恶了这个小角色急于改变自己命运的祈求。
罗伯特几乎蹦出了她的纸页,踢走了她的笔,弄花了她的墨,在狼藉的书上,挥着手大吼,“嗨,让我和艾莉诺在一起,让我和艾莉诺发生故事。”
命运女神厌倦了这个偶然中写下的,完全是为了主要剧情增加些合理性的功能人物,罗伯特这个人不断的打扰,干扰了命运女神的思绪,她有更重大的命运要去安排。
所以,女神直接用了轮回的笔法,在书写罗伯特的那一页画上了永久的句号,索性让他生于酒,死于酒。
当终点被草草定下,葡萄酒骑士的命运便无可改变,他自己充实而饱满的填充了从开端到结局的故事。
因为葡萄而牵动的故事,也终于因为葡萄而终结,女神草率的收尾,却是罗伯特最戏剧,最华丽的闭幕。
葡萄酒骑士悬吊着,葡萄酒淹没了他的下巴,他饱饮了一大口葡萄酒,回忆起被定罪前最后几个场景。
新城的领主查尔斯要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艾莉诺要求罗伯特酿造具有艾莉岛风味的葡萄酒。
她明确的指出,要最初的风味,曾经在沼泽地中顽强生长出来的葡萄,它的性格和艾莉岛人一样,轻盈、寡言,默不作声的坚韧。
塔希提的日照太好,葡萄的成熟度总是会超过罗伯特的预期,这里的气候以及土壤的特性,让懵懂的果农都能酿出不差的葡萄酒,它们的口感和塔希提的居民一样,浓烈而张扬。
要酿出风格和艾莉岛相近的酒,他不能让葡萄有太好的成熟度。
罗伯特首先要解决日照的问题,对于征服了葡萄的骑士,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他在庄园上架起大大的棚架,半透明的布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接下来要处理另一个简单的问题,不能让葡萄有太高的糖分含量。
小狗崽如果有只有三只,那必然的,每只狗都能得到足够的母乳,但是,当小狗崽有了八个,无论多么伟大的母狗都无法保证每只狗都能吃饱奶。
罗伯特的处理葡萄的办法也是这样,为了降低葡萄酒酿造完成之后的浓郁度,他再也不去修剪葡萄藤上的果实,任它们生长,任它们拥挤,任它们争抢那点可怜兮兮的养料。
根据罗伯特对于艾莉岛的了解,在糟糕的环境下,要酿出及格线上的酒,对于酿酒师最大的考验,在于耐心。
他需要在这些都显得有些病态的葡萄中,在每株葡萄藤下找到表现最好的果实,要紫黑色的果皮,要饱满的果肉,要白色的果汁。
罗伯特在塔希提的新土上挨个挑选出了符合这样要求的果实,当第一批酒水出桶时,他激动到痛苦。
这满杯的紫罗兰,是艾莉诺的泪。
这杯酒的颜色,和艾莉诺的眼睛一样,是曼妙的紫罗兰色。
罗伯特被悬吊着,他又埋进了酒中,这就是他为艾莉诺酿造的塔希提新酒,他放肆的豪饮,酒都填进了他深邃的肚脐窝。他想起了生命结束前的又一个画面。
葡萄酒骑士把酒献给了望潮堡,在突击新酒的酿造方法期间,艾莉诺特别允许,罗伯特可以随时进入望潮堡。
暴躁的威廉在画画时,安静的像个忏悔中的修士,每次罗伯特前来,都看到威廉在完善他为艾莉诺创作的画。
艾莉诺尝了口罗伯特送来的酒,她的满意中带着遗憾:“是家乡的风味,但少了些东西。”
威廉一边为油画点上色彩,一边讥讽着罗伯特,“可能你更应该叫果雀骑士。”
“能告诉我,少了些什么吗?”
“我可以告诉你多了些什么。”威廉还是目不转睛的创作着画,“多了个名不副实的酿酒师,我看到你在庄园干的事情了,酿酒师不该犯的错,你一个不漏的做了一整套。”
“威廉,带着不敬的作画,会影响画面的气质。”艾莉诺提醒。
威廉干脆放下了画笔,看那个架势,是要用一生所受到的精英教育去讽刺罗伯特。
“我要来尝尝你的酒,在你把我的庄园弄成这个样子之后。你要知道,马车上的加西亚,我们的商船每年都会把塔希提的新酒运输到全大陆,如果今年的葡萄酒没有人买单,你当一生的奴隶的都偿还不清这个因你而起的债务。”
我愿意当艾莉诺一生的奴隶。罗伯特没敢说出口,但却有一种自己已经胜利的感觉。
他用恭敬,甚至是卑微的姿势给威廉倒酒,等待暴躁的年轻人品尝。
看起来卑微到尘埃的人通常是一个极端,要么是真的衰颓到地底,要么内心深处高傲得是天地的君王。
我是谁,我是统御葡萄的骑士,你喝吧,尽情的喝,这样的酒只有我能酿造,只要酒碰上你的嘴唇,你以出身而建立起的偏见高墙,会被我的洪水猛兽毁灭得荡然无存。
威廉说不出话,愣愣的盯着艾莉诺。洪水中仅剩下的那点高傲不愿意承认罗伯特的手艺,他快哭了,他已经哭了,他第一次在酒中找到了灵魂。
威廉看着艾莉诺,“母亲,这里面有你。”
“有我,但还不够。”
“缺些什么?”威廉主动而急切的问。
“传统。”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