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即便我看过整个世界的全貌,当我站在这里,我依然觉得,世界是碟形的。”
在一望无际的巨大白玉盘上,一个渺小的一点穿着有些泛黄的素袍,安安静静的说着话。
“我的两头黑羊踏着星河,把我带到了这,我能明显的感到,通过缰绳上传来的律动,我能感到它们和我一样的欢乐,当走上这条熟悉的路时,它们甚至比我还要高兴。对吧?我形影不离的朋友。”
两只黑羊在相互撕咬着对方的尾巴,这是它们漆黑的全身唯一长着绿意的地方,所有的春天都蕴含在它们的尾巴上。
尾巴青绿如细草——其实那就是细草。
当黑羊吃掉对方尾巴上的一丛草,一个春天就已过去,然后黑羊又会长出一条尾巴,春天就这样周而复始。
“我们走过了多少个春季了?”
母黑羊踏了七下前蹄,公黑羊踏了六下。
“哦,不知不觉,我们走了十三年,算不上漫长,也确实花了些时间。”
“你呢?”这个穿着泛黄素袍的渺小,对着无垠的玉盘在发问,“你什么时候到的,你走了多久。”
“出不多和你同时到的吧。”玉盘上传来回答的声音。
声音里还掺杂着破裂的脆响,这种破裂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把最喜爱的珍品故意打碎时令人痛心的奢侈感。
玉盘干净的裂开,里面仍是无暇的白洁,像里外如一的美德。
裂缝里有一条细若游丝的黑线,它急速又灵活的穿行,渐渐变大,玉盘上爬出一只巨蛇,它的毒牙在黄素袍面前大如宫殿。
“这么久了,你还有这样的奢望?你没有权限吃下我,奥犹朵拉。”
巨蛇高高的盘立,吐出猩红的信子,它垂着头,红信上的黑点很显眼,那是最考究的黑色,是把所有的夜晚都缝制在了衣服中。
奥犹朵拉从蛇信子上跳下来,大步流星的同时不忘左右摇晃,他的眼睛有和巨蛇一样的眼眸,竖起的瞳孔像绝望的星辰。
巨蛇在奥犹朵拉身后蜕皮、盘踞,如果从更远的地方来看,很像玉盘睁开了眼。
“不过路上比你多花了些时间,默多克。”奥犹朵拉用小指掏着耳朵,故意把里面的污垢弹向素衣的默多克,“这是它第十四次蜕皮。那我就走了——十四年。”奥犹朵拉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很满意自己的推理。
“你非要以这样的方式出场?把初始之域弄碎?弄脏?”默多克摸到了头上的污垢,把它放进怀中的衣袋。
“当然,不受待见的神就要以不受待见的方式出场。”奥犹朵拉得意的一笑,用嘴角撕扯出一声顽皮的声响,“有个标签,容易被记住。”
默多克把想说的话吸进了嘴里,不耐烦把头偏向一侧,甚至减弱了呼吸,目前来说,默多克还不愿意吸到奥犹朵拉的气味,也不愿意正式这位不详的神灵。
“你该多学学我,默多克。”
默多克憋着一口气在说话,“学你?学一个亡灵之神?”
”你太收敛个性,这样在众神的思维中,没有记忆点,可能你的爱人都忘记你了,我不一样,埃拉都对我记忆深刻。”
“欺骗过他的渡鸦,偷过他的蜜酒,剃掉过他的美髯。主神埃拉当然对你记忆深刻。”
“嘿嘿嘿。”奥犹朵拉得意的笑,“当然,埃拉当然对我记忆深刻,我偷偷喝了他的蜜酒,他就亲自变成渡鸦啄食我的眼,事前还特意让我喝下一点青春苹果汁,这样他吃掉我一只眼睛,新的眼睛就长出来,然后他又吃,直到我的眼睛挤到他的喉咙才罢休。”
“停。”默多克难以忍受奥犹朵拉对惩罚没有羞耻感——有才奇怪了。
亡灵之神怎么会有羞耻感——奥犹朵拉可能会把惩罚当成荣誉一样,比划着身体中的每一处伤痕,讲述一个个故事——不对,这个事情也不会发生,亡灵之神没有羞耻感,同样也没有荣誉心。
“正因为这个惩罚,我喝了青春苹果汁,我也因此可以和你们一样,活得更久一些。”奥犹朵拉的黑指甲在得意的比划。
“你为了你的企图心可以不择手段。”
“所以埃拉才会重视我。”
“主神重视你?你的头皮被隔开,锻造之神用火锤在你脑仁里捶打了七天,你的肠子被撤出,狩猎之神用毒液泡了你七天,还有——”默多克不想细数奥犹朵拉的罪孽,“你把这叫重视?”
“对啊,重视,众神一旦出现麻烦就会来找我,这对他们而言很方便。
“因为麻烦的始作俑者十有八九就是我,这让他们省去了很多时间,也不用再去使用他们不太灵光的脑子,去思考究竟是谁做了这些事。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这个麻烦不是我制造的,这个时候找我,我往往都能给他们解决的办法。”奥犹朵拉用漆黑的指甲点点的头,对自己的智慧非常得意。
“你还有一个功能。”默多克总算和奥犹朵拉对视了。
“当然,如果这个众神制造的麻烦连我都无法解决,所有的罪过就都由我来包揽。不受待见的神反而更能轻易被原谅。这是他们——”奥犹朵拉毒蛇样的眼睛赞许的看着默多克,“脑子唯一灵活的地方。”
“原谅?你把这称为原谅?”默多克想起奥犹朵拉承认一个个不属于他的罪过时受到的惩罚,心情有些愤怒。
“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包揽下你的过错。”
“因为我从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