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小幺突如其来的异样,庄赦突然吓了一跳,不过马上也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他走到姜小幺身前“我需要做什么?”
“取得联系,取得联系,与天空之上,大海之下,那常人所不能触及之处取得联系。”姜小幺口中喃喃道,随后走到其中一个酒缸边上,手在里面沾了沾“露出你的胸口。”
庄赦微微点头,脱去上衣,将胸口敞开,坐在姜小幺面前,他看着姜小幺往他的胸前不断地涂抹那些气味呛鼻的烈酒。随后,女孩从她的小包里摸出了一些草药和一把锋利的匕首,她仰头看着墙上的符号,又看了眼旁边的云陟明“请按住蒙眷的贵人。”说罢,把那装着药草的小包泡到旁边的一个酒缸中。
云陟明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也蹲坐在庄赦的背后,双手卡住庄赦的腋下,将他固定住。姜小幺看了微微点头,她在庄赦胸前微微比了比那匕首,随后用冰冷的刀刃轻轻地割开了庄赦的皮肤。
剧痛刺激着庄赦的神经,烈酒渗进伤口,让疼痛加重了一倍不止,他尝试着通过观赏自己胸前的那个伤口构成的符号来分散注意力,但是他发现,越是在意那伤口,也就越觉得疼痛。
姜小幺先是画了一个弧形朝上的半圆,随后在下面开始划出一个个如同水母触须一样的细线,刀口本身非常浅,然而这不深的伤口,却让庄赦疼得几近昏迷。
“探求,探求,人国畜类,地之所载。海中鳞类,非人族属。向海而行,探求,探求。”
她口中念叨着这些语焉不详的话语,缓缓地在庄赦的胸口画出了一个看上去如同水母一样的东西。而显然,这还没有结束,她开始在半圆下面开始画另外一个半圆。
这个图形,庄赦在他的梦中见过,正是他前段时间看到的清玄在几年前画在那个黑衣人的额头上,然后让那个黑衣人浑身生虫死相凄惨的符文。
疼痛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性,他想要挣扎,却被身后的云陟明牢牢固定着,他都不知道这个看上去还算瘦弱的姑娘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就在这时,姜小幺口中又念叨起来:
“升腾,升腾,币陈酌献,礼备节应。吾君所眷,觐拜尊容。圣恩垂眷,升腾,升腾。”
两个符号在庄赦胸前拼接起来,变成了一个庄赦看起来更为熟悉的图案。
看起来,就像是前段时间在谢丫村看见的残月。
中间一条线代表着海平面,上面的半圆上满是代表着裂痕的细线,而下半部分也是一样,两个半圆所延伸出的细线,就在线的上下彼此交融,而当这个符号完成之后,庄赦的精神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亢奋。他全身上下都变得燥热无比,好像喝了几两白酒一般。
在他体内流转的血液变得愈发焦灼,他的双眼此刻已经不能视物,面前只有一片漆黑。而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一股清泉般清凉的什么东西,从他的头上淋了下来。
姜小幺手中握着刚刚浸泡在酒中的草药袋,把袋子中的那些酒液悉数挤到庄赦的头上,随后,她在庄赦面前低声说道“张嘴。”
此刻没有任何防备的庄赦本能地张开了嘴,姜小幺直接把那个草药袋中的酒液挤到他的口中。烈酒伴着草药的香气,在庄赦全身流转,身上的燥热顿时消失了,而剩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不知来源于何处的安心。
他在黑暗中不知道怅惘了多久,他睁开眼时,周围飘荡着一种莫名的鲜甜气味,而他所处的地方也不再是那个幽黑的暗室内,而是变成了那片脚下一片漆黑,而头上一片灰白的场所。
那是他第一次“朝觐”螭晵的场所。
他看到了那个极为精细的白玉大水缸,在极远的地方。他拖曳着脚步朝那个方向走了一会儿,不知何时,似乎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暗示着他该停下了,他便停下了脚步,跪在地上,像是一个朝觐君主的臣子一般。
“臣庄赦,见过君上。”
他的余光隐约间能够看到那个远处朦朦胧胧的如同山岳一般的身躯,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般,那个身躯震动了几下,随后缓缓地睁开了那个他见过无数次,如同车轮一般巨大的黄色眼睛。此刻,那只独眼就像是悬在天中的明月一般,照着他的身躯。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拖沓的脚步声,他伏在地上,用余光朝后望着,发现有无数个他在谢丫村周围看见过的怪人,他们中或是浑身鳞片,或是脚上生蹼,一个个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之类的东西踉跄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能伏在地上,等待着周围发生什么别的变化。
而那些怪人,不知何时,在他身后数丈远的地方跪了下来,口中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声音,一下下地朝着远处的庞大身躯拜着。
庄赦直起了身,不再是刚刚拜伏的样子,似乎是有谁告诉他可以不再拜伏一般。而他隐约间看到了,远处正在朝他的方向行进的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看上去如同葬礼队伍的长队,随着队伍的缓缓接近,他看得也就愈发真切。
十数个不甚壮硕的娇小身影,抬着同一个巨大的白色棺椁,上面雕刻极为复杂,而庄赦却看不出上面的画描绘着什么。打头是两个拿着如同招魂幡一样的东西的同样不甚壮硕的身影,而棺椁后面,跟着数十个手中或拿铃铛,或持香炉,又或者往周围撒着纸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