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辰坐在一个人的小房间里,看着旁边不知何时解开了上面缠绕着的布条的鬼头刀,皱起眉。
“你怎么这么安静?”
那把刀没有任何回应,他叹了口气,从自己用来装行李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不大的香炉。他先是把树皮削成许多不大的小片,然后把他们摆在香炉中。他点燃熏香,放到香炉里,在床上盘腿一坐,微微闭上眼。
他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他直接制香,但是霭蕈的树皮中是有龙子残存的气息或力量的,用香炉这种礼器能够有效地诱出树皮中潜藏着的力量,对于曾经还存在的各个教门的修士们来说,这是极上的修炼方法,而对他来说,则有着另一个作用。
寻求龙子。
龙子都是源自泰丕的神明,他们之间那种潜藏着的连系,是人类很难触及的,但是这树皮的香气,可以让他一窥龙子遍布尘世的,潜藏着的连系。
他深吸一口气,然而突然出现在空气中的一股馥郁的水果甘甜,顿时呛了他一口,他睁眼,皱起眉,不知道这甘甜味道是从何处来的。
扫视四周,他突然发现原本一只寄生在鬼头刀上的钊戕突然实体化,但是变得小了许多,仅仅有一人大小,它的无数簇眼球警觉地四处望着。武辰见它竟然此时突然显形,必有妖异,便四下扫视起来,果然,他看到了。
窗外泛起了薄雾,而夜雾之中,有一个影子,上面有着十二个如同闪烁着的野兽眼睛一般的光点,那些眼睛盯着武辰,武辰心中缓缓地升起了无穷尽的恐惧。这种恐惧是钊戕带来的ròu_tǐ上的安全所无法消除的,这种恐惧没有源头,不是听到那个杀了二十多个剑客的女孩的声音时害怕自己也被杀的恐惧,而是一种更为无边际的恐惧。
下一秒,那个影子便飞速地凑到了窗前,它像是一坨泥,但是却又均匀的布满闪亮的银色。而其上,有着如同人脸一般的六个凸起,就像是面具一般,出现在上面,而最为可怖的是,这每一个面具般的存在,上面的眼睛中,都真实地带着某种色彩。
“你不是刚刚,还在追寻我么?”
六张嘴一齐发出了声音,而旁边的钊戕,则伏在地上弓起背,一副随时要扑出去的样子。
“我。。。”武辰呆愣着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六张脸,那就是犾狙?他不敢相信,传说中的犾狙都是野兽的样子,而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就像是一坨刚刚被融化的银锭。
“我是犾狙,你不必质疑,”那六张嘴中,一个说出了这样的话,而另外五个,则一齐笑了起来。
“您就是。。。犾狙。。。”武辰听着那沉静而带着些许儒雅气息的声音,呆愣在了床上“犾狙不应该是。。。”
“我是什么样子重要么?”另一张脸有着略微有些急躁和粗犷的声线。
那个有着儒雅声音的脸又说道“重要的是,你想追求的,是什么?”
武辰看着那张脸,顿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知道的绝大多数接触龙子的方式,都不是如此平和的。钊戕是被一个人率领百余名术士修士降服的,刚刚他还看到了一次失败的猎捕霭蕈。绝大多数追溯龙子的过程,都不会如此平和。
“我知道了,”一个更为尖锐的声音几乎穿透了他的大脑“你所追求的并不是龙子,你所追求的东西甚至用不到龙子!对不对?”
这句话想一把刀子一般,将武辰笼罩在外面的皮外圈剥了下来,将他的yù_wàng暴露在空气中。他所追求的,从不是龙子,追求龙子似乎只是他作为武家人,所不能停止的一件事而已。
他所追求的,是毁灭。
“哈哈哈哈哈哈,说对了说对了!”那个尖锐的声音看着武辰沉默中缓缓扭曲的脸,大笑起来“你的爱人被献祭给了尘世的君主!而你却想借助云上的力量毁灭他!啊哈哈哈哈哈哈,何等无谓的理由啊。”
这话顿时让武辰心中泛起怒意,低着嗓子吼了一声“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懂,”那个儒雅的声音开口道“说到底,你的感情是什么?你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是什么?”
“我们见证你们从一群无毛的猴子变成了今天这样穿着衣服的无毛猴子,我们怎么可能不了解你们,”那个尖锐的声音又笑起来“你卑微的爱情让你能够做到何种程度?你连弑君都不敢,又谈何爱情的伟大。”
“说的在理。”一个更为低沉苍老的声音缓缓应和道。
“当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与她偷情的那个人的勇气,此刻已经消逝了,现在你剩下的只有追求一次稳妥而又必然能够得到结果的报复,”又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沉静却又多少带着些许难言的情绪,像是念诵着一段诗歌“勇气消逝了,而你却又没有能力,也便只能祈求于超凡了。”
“说的在理。”
那个儒雅的声音似乎又对旁边的钊戕开口道“我的兄弟,你是高贵者之一,却成为了一个毫无勇气的凡人的侍从。这是为什么呢?”
钊戕没有回话,只是继续如一只受惊的猫一般弓着背,似乎随时准备扑出屋外,和犾狙大打一架。
“懦弱、虚伪、幼稚,就连你追寻龙子的信念,都并非真诚,我们不会,也没有必要将力量给予你。”那个儒雅的声音这样得出了结论。
“说的在理。”伴随着苍老声音的迎合,那团银色的烂泥缓缓地离开了。
那银色的泥团在地上挪动着,缓缓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