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辰看着这夜雾,微微皱起眉。
他同样想到,如果在无雾的时候夜里一切如常,那么有雾的时候,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思索了一下,但是仍然不敢做出决定。如果外面夜雾中藏着什么能够轻易将人类撕碎的犾狙的眷属,那他出去也无非就是把命送了而已。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两声清脆的金属敲击的声音,他曾花了些钱请村子里的一个村民帮忙,如果庄赦出了门,就敲一敲家中的铁片。
庄赦在与龙子接触这方面上,经验无人能出其右,而武辰空有各种和龙子、神明相关的理论,见到龙子,却满脑子都只有“要死了”,“我得逃”这种自本能中生出的恐惧。
他也是就在前几天晚上直面犾狙的时候,才第一次直面了自己的懦弱。
他是凡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他没有直面神明的资格,就连身边的钊戕,都是他靠着祖辈所找到的,能够确定十成十有效的方法求得的。而犾狙,没有任何人说过如何同犾狙交谈,如何从他身上获得力量。
但是今夜,他下定了决心,他要去和犾狙对话,就算无法从犾狙处获取力量,也要至少触及这位神明,至少要为未来能够接触到这位龙子的后人开辟道路。
因此,他选择了今晚离开住所,劝说林得胜穿过夜雾,和他一同前往大盆地之中。
林得胜也同意了这件事,毕竟在他眼中,他们十来个人出门,敌人又不是官军,而且这些人中有许多都是猎户,就算是熊和老虎之类的东西都未必能伤到他们中的某人。
而现在,他们后悔了。
十个人围成一个圆阵,其中六人手持一人长的钢叉,而另外四人都手持短弩,被无数个一丈半左右的高大怪物围在中间。
怪物们和他们有着四五丈的距离,但是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情,他们只是将这些人围在中间。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那样的绝望。也就正是因为他们之中的这些老猎户们。
所有的猎户都感觉到了那种危险的野兽气息,这高达一丈半的怪物,从气味上来讲,比起人,更像是那种嗜杀的野兽,并不是狼或是熊之类的怪物,而是一种传说中通灵的野兽,传说那种嗜杀且热衷于杀人的野兽,身上会带着种沁透心底的冰冷恶臭。
他们被包围着,被包围让他们愈发恐惧,屋中那一丈半高,长着巨大雄鹿脑袋的怪物的影子在雾中屹立在那里,他们隐约间能看到那泛着微光的枣子般的红色眼睛。
恐惧威胁着他们的理智,让他们愈发想要保护自己,而持短弩的一人,举起弩,射出了第一箭。
那一箭正正好好插到其中一个高大身影的眼睛上,而这毫无疑问惹怒了他们。
林中响起悠扬的低鸣声,那些高大的身影们一步步地缓慢地朝着他们移动,而距离他们越近,那滴着血液的爪子,也就愈发清晰地映在他们眼中。
而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像是火烧竹节一般,又像是鞭炮的一响。几个靠近盆地那一侧的怪物转了过去,缓缓地朝那边走去。
武辰回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但是却发现身后一片白茫,什么都看不清。而身边的怪物,则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猎人们的钢叉刺进怪物们的胸口,但是它们似乎完全不在意,仿佛钢叉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一般,顶着钢叉继续往前走着。
武辰握着手中的长刀,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放出钊戕,这些怪物并非凡世的生物,恐怕爪子轻轻一挥就能将一个大活人开膛破肚。
而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声音中带着极大的疲惫的男人的声音“武兄,我来了。”
是庄赦。
这个声音之后,他突然感受到了身后传来了一种比雾更为潮湿的气息,转身望去,隐约间看到雾中一个庞大的阴影横亘在草地上,如同一个巨大的水球一般,那些怪物想要接近他们靠盆地的这一侧,穿越水球的时候,却被连腰斩成两段。
庄赦深潜着,站在自己的水球之中,他发现这个水球的范围内的一切,似乎是完全由他操控的,他就像掌管水流的神一般,在这水流之中可以改变一切。
其中就包括水刃。
在这个水球之中,操纵暗流切断那些林魑的身体并不是什么问题,而在这水球之中屏息,不知何时也变得让他感受不到痛苦,仿佛他已然变成了一条鱼,一条能够在水中轻松活着的鱼。
庄赦这样一站,直接将这群人的背后整个护住了,而武辰看这些猎户们用钢叉吃力地招架着怪物巨爪的一下下挥动,咋了下舌“兄弟们!往盆地中间移动!”
武辰这样一喊,那些猎户们这时也不知做些什么,林得胜更是吓呆在原地,于是只能保持着圆阵的状态,往盆地中间缓缓移动着。
庄赦回头看到他们摆着圆阵往盆地中间走,而他也带着他的水球往盆地中间走着。在他吐出了那口黑痰之后,他不知为何浑身轻松,仿佛整个人全身上下的污垢都被除去了一般。圆阵和水球缓缓地朝着盆地中心移动,但是显然那些林魑并不想让他们进到盆地中,速度显然变得快了起来,两个猎户直接被林魑拎起来,随后或被撕碎,或被直接甩回了林中。
众人并没有时间为他们缅怀,身后数十个林魑,没有跑过来追杀他们已经是不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