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新怅惘在半睡半醒之间,他不知为何浑身发冷。他搭上了一艘装载着射石炮的楼船,准备去海中寻找鱼母。
失去了姜婆子这个线索,他最终还是选择在北碣镇找了一个老到莫拉帆具,连绳梯都爬不动的老船工,那个康赫年间便在海上漂泊的老船工,号称熟悉这片海域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掌一样。
他们出海了,孟新从在京城长大,从未上过船,在船上仅仅待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目眩。在加上自从他离开了姜婆子家之后,便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微寒,他在船上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单间,躺到上面的床上,裹上被子直接睡下。
但是睡下去,才是噩梦的开始。
他仿佛被嵌进了巨大冰块之中一般,他身体中的热量不断地流出,而那海滥声音则根本不像是有无数船板相隔,倒像是就在他脑中响着一般。
孟新因为这包裹着他身体的寒冷,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之间,而不知何时,他隐约间听到了下属敲门的声音。
他对时间的认识已经混乱了,第一次敲门,第二次敲门之间似乎仅仅隔了一瞬,而第二次敲门和第三次敲门,则仿佛有着千万年的间隔。在第三次敲门声响起时,门打开了。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他的下属走到他的床前,突然脸色大变,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大人你怎么这么凉!”随后手指探了他的鼻息,叹了口气“还有气,还好。。。快来人!拿两个炭炉过来!”
他能看到这一切,也能听到这一切,但是仿佛和这一切之间隔着一层薄纱帷幕一般。他仅仅是能够看到那边的风景,但是每当他想要从这冰冷的梦境中坐起身时,却仿佛被无数条锁链向后拖去,或是被一座山岳压在床上一般。
屋子里生起了两个炉子,他隐约间能够感觉到那种微弱的暖意正在顺着冰冷的,包裹着他的什么东西,缓缓渗了进来。
他想要爬起来,却看到门外有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那个身影的主人他认识,是他带出来的属下之一,或者,就是那个他追击“要犯”而失踪的属下,曲七儿。
年轻的姑娘,身着一身纯白的长裙,仿佛一身丧服一般,她走到孟新的床头,看着床上的孟新,俏丽的脸上流过两行泪痕。
她俯身,轻吻了一下孟新的额头,随后,这个半透明的身影,如同沙筑的塔楼一般,随风而逝,最终消失到连粉末都没有留下哪怕一点。
在热意之中,他感觉那将他身体囚禁其中的寒冷,慢慢地融化了,最终,变成了如同深海一般的一片幽蓝。
他仿佛漂浮在海水之中,向上看,是被囚禁于澄蓝之中的金色太阳,而向下,则是无尽幽黑,看不到尽头的海渊。
仅仅一瞬,仅仅在那一瞬,他看到了,看到深邃的海渊中闪过了一瞬的光芒。
恐惧让他全身上下无法停止地不断颤抖着,他双手加上双腿艰难地扒着水,不断地向上,不断地向上,他想要逃离那处闪光的所在。
他朝上不断地游着游着,终于,那被蓝色光辉囚禁的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耀眼。很快,他冲出了水面,从床上坐了起来。
孟新喘着粗气,他心中有一种不断弥漫且高涨着的恐惧,仿佛刚刚只差一瞬,他就要被什么潜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吞噬了一般,他看着面前烧着的两个炭炉,喘着气,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旁边的厂卫也一副惊奇的表情,凑到孟新面前“大人,您终于醒了!”
孟新头上的汗水此刻如同雨滴一般不断地落在地上,恐惧正在缓缓消失,身体也暖了起来,他看着面前的厂卫“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大人。。。”那厂卫一低头“您要吃点东西么?上船之后您一直什么都没吃。。。”
“随便来点吧。。。”孟新隐约间也感觉到腹中空虚的微痛,而上传之后的那种头晕眼花也已经消失了,现在吃点东西的确是个不错的时机。
没过一会儿,那厂卫便拿来了两个铁板架在炭炉顶上,然后把一条人胳膊长短的鲜鱼身上的肉一点点切成薄片。他在铁板上刷了些油,然后把切好的七八片鱼薄片放上去。又在上面洒了盐,打了几个鸡蛋。
他就着这鱼肉蛋啃了两个馒头,随后上到甲板上。四处扫视起来。
他们出发已经有段时间了,现在时间已经将近午时,秋季毒辣的太阳高悬,灼烧着地上的一切,甲板上也都蒸腾起一股热气。他登上楼船顶,望着远处的海面,远远地似乎看到一个灰白色的村镇,他指着那个村镇朝旁边坐在轮椅上的老船工问道“那地方,是哪?”
老船工在看到那镇子的一瞬间,脸色大变,急忙大吼道“走!快走!不要进入这片海域!在到前面海水更黑的地方之前,赶快回头!”
孟新看着那老人,皱起眉“老人家,您怎么了?这里不就是普通的一处海面么。。。”
老人转头,瞳孔都在颤抖着“大人,大人。。。这片海域,这片海域栖息着大海的主人。。。所有岱州的老船工都知道要避开这里。。。我忘了。。。我居然忘了。。。”
孟新感觉愈发奇怪了,回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明白。”
“大人。。。这里的海底栖息着的东西,会击沉所有行在其上却又没有受到他认可的船只,老朽我并不是害怕沉船。。。只是沉了之后,会有鲛人和鬼怪生啖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