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学会了潜水嘛。”
姜小幺不知何时凑到了庄赦的背后,低声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庄赦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悚起来,他看着姜小幺,这个女孩似乎从自己醒来开始,就一直在对自己露出一副看起来有些可怖的表情,那表情像是为别人庆贺的笑容,又像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并不能透过这个女孩惨白色的眼睛看到半点神魂,也便无从判断她究竟想的是什么,要说的是什么。
看着表情惊骇的庄赦,女孩四处望了望,笑了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鼓腮,像是要潜入河中游泳的孩子一般,憋住了气。
庄赦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而耳边,是不断响起的水流声和泡泡声。过了半晌,他恢复了视觉,面前,是憋着气,鼓着腮,微笑着看着他的姜小幺。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蓝黑色的色彩,在本就漆黑的夜里,周围却带着一丝粼粼的波光,仿佛他和姜小幺两人正潜在水中,而上方的月亮,将光芒透过水面投下来一般。
他看着周围,包裹着他的“水”中,似乎漂浮着无数不大的细小红线,看上去就像是云陟明前段时间施法之后,脖子上出现的那种红色的细线一般。有的几乎要裂开,而有的只是一根普通的,纤细的线。
而最为恐怖的,是他尝试着看向地面。
他什么也看不到。
地面上只有一片无穷无尽的漆黑,他看不清泥土、看不清坑洼、看不清石块,仿佛他此时此刻就是漂浮在海渊之中,脚下只有无穷无尽的虚无。
就在某一个时间点,他似乎看见了,那漆黑之中仿佛闪过了一瞬的光点,那光点就像是一片漆黑的旷野中突然闪过的光点。即便那是萤火虫,即便那是狼的眼睛,他还是想趋向那里,想要去看那里到底是不是象征着人的火光。
姜小幺百无聊赖地把口中残存的空气吐出来,一个个泡泡朝天上飞去,而当她将口中的泡泡全都吐光的时候,她张开嘴,开始呼吸。
仿佛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拎出水面一般,没等庄赦朝更深处探求过去,周围环绕着他的“水”就完全消失了,地面在月光下变得清晰可见,不再像之前一样仿佛是漆黑的一片虚无。而他的脑袋,则如同水洗一般,不知是真的刚刚从水面中冒出来,还是刚刚因为潜水的幻觉而汗如雨下。
“不要潜得太深,否则,只会给你自己招致灾祸,”姜小幺嘴唇翕动,小声说着。说完,她又凑到庄赦身边,拉着他的衣角。
“你到底是真瞎假瞎?”庄赦对于姜小幺的这一系列行为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看着小姑娘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小撮不知什么草药塞进嘴里,他心中的疑问,愈发地膨胀起来。
不过显然,他没有解决这个疑问的时间了,那个引导他们,手中拎着一根挂着香炉的长杖的小童把长杖和香炉都放在一边,打开了门带着众人走进了茅庐之中。
一进门,便是一座不大的土灶,他带着众人转进旁边的一个小房间中,房间里有一半是一座三米见方的土炕,而另一半则摆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话本小说。
童子走到书架前,找到了其中唯一一本竹简,轻轻地拉动那本竹简。
土炕的边缘传来了隆隆声,其中一般的炕面慢慢地朝后移动,露出了一条幽暗修长的地道。
“各位请,老师已经在下面恭候各位了。”
几人纷纷对视,庄赦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小友,请问您的老师是?”
“东海居士。”
庄赦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心中安稳了许多,微微点头,便走了下去,而当云陟明和孙盘两人想要跟下去的时候,却被小童拦住了。
“老师只见庄大人一人,还请几位在这里稍候片刻。”
云陟明和孙盘对视一眼,孙盘倒是无所谓,从暑假上拿起一件话本坐到炕上,而云陟明的眼中则有许多不甘。也只好一个人坐在炕边,黑猫则不知何时伏在了她的膝上,她也只好轻轻地一下下给黑猫顺着毛。
庄赦顺着只有微光的甬道朝下走着。甬道本身不长,往下走了大概几米,便看到了那面锁着的,格外坚实的门。
那门虚掩着,他一把推开了门,一股像是草药,又像是熏香一样的古怪味道。这古怪的味道涌进他的鼻孔,环绕在他的脑中,让他身体变得有些轻盈,但是很快,他的神魂似乎又落回了地面,他看到了地下的,面前的光景。
左右两边,是各三排两人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还有许多仅仅是被线装在一切的纸张,这些许许多多的东西杂乱无章地摆在书架上,而在正前方,他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则有一张带轮的藤椅,上面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他一步步地接近着那人,走到那人面前时,发现他旁边摆着许多来自刚刚森林中的可怖的东西。那头骨如同鱼一般的人的骨头,还有一个格外完整的,那形状可怖的石像。黄铜的香炉中升起着孤直的一丝青烟,而那人面前的桌上,则摆满了许许多多写了一半的手稿和被拿来参考的文书。
庄赦走到老人的面前,那个老人的样子一瞬间让他惊诧得几乎屏住呼吸。左腿从膝盖以下完全消失,而右脚则被替换成了一根木桩,头上的头发已经完全消失了,代替头发的,是一片烧伤的疤痕,一条长刀疤则从他的右额角一路延长到他的锁骨处。而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