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千辛万苦饶了一大圈,等的就是这句话。
“敢问道长,机缘为何?”
洪正阳长叹一声,陷入回忆之中,脸上尽是遗憾之意。
“当时年少不识人,对面相逢不知仙。及至百年心已平,方悔机缘不再来。”
缓缓吟罢四句偈,洪正阳怅然若有所失,整个人都有些颓然,就势坐于白玉案后,久久无言。
从这沧桑言辞中,杨林可以想见老道的心酸,却并不能体会其中的悔意,毕竟他还没有那般深刻的经历。
他想到的,便是洪正阳应该是在感叹,年少时当面错过了神仙,及至如今年老,方悔恨无及。
他之所悔,也许便是自己的机缘?
“……罢了,不说这些。老道虽是修仙之人,以前却从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仙人。正因如此,才会当面错过真正的仙缘……”
洪正阳摇头,慢慢从失落中恢复过来,语重心长地对杨林道:
“你这孩子,为人机敏,福缘深厚,又善于把握机会。老道便给你一个天大的机缘。”
“记好了:灵器坊市,疯子老头,百年一现,喜收残剑。”
言毕。
见杨林记得清楚,这才又道:
“切莫告之他人。老道看你顺眼,方将这般大秘相告。希望你能替老道弥补这个遗憾。”
杨林深施一礼,道一声:“谨记于心,大恩不敢忘。”
“呵呵,仙路漫漫,何为恩?何为怨?连老道自己都想不明白,一切只有机缘作崇罢了。”
洪正阳的话有点多。
平日里除了愤怒,他极少于人前表露其他情绪。
“好了,你的诸般表现,老道会如实禀报学院。届时,诸般赏赐,自会与汝。”
言毕。
大手再挥,灵阵去除。
玉撵之内,西门青等人,只感觉刚刚脑袋迟滞,恍然间,老道似乎与杨林说了什么,细想时却又如同一梦,极不真切。
外面。
夕阳西下,白云金霞,不时传来阵阵驴叫。
“偶啊~~偶昂……”
灰色的癞皮驴,脚踏四朵白云,摇头晃脑,分外不安生,但奔跑间却如行云流水,若不看向地面山川,根本感觉不到空间的流动。
下面,正有一个村庄。
袅袅炊烟,犬吠鸡鸣,牛羊散群,农人田归,悠悠然又是一天。
这景象,恰如休息村的无数个傍晚,也似乎是那陶然村清晨的延续。
司空见惯的景象,此时再看,却变得有些美好,有些遥远。
“我有些想家了……这个时候,我家的羊也该回家了……”
王六,喃喃自语,很是迷惘,自己这样离开,真是正确的选择么?
可惜,回不去了。
午时的情景,犹在目前,老母亲的激动,兄弟姐妹们的鼓励,大哥的叮嘱,只说让他问道登仙,却没人要他回头……
“……想家了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若是再过百年,如老道这般年纪,家,就再也不知再何处了!”
凭栏而望,洪正阳似乎也被这些少年的情绪感染,眼望长空,尽是渴望。
轻轻取出一颗瓜子,慢慢磕着,细细品味,眼中多了几许温暖。
“那时候,我家是农人,世代以种瓜子为业。我的祖父,是一等一的好手,种出的瓜子又大又香,远近闻名……”
老道慢慢咽下,砸吧着嘴,似乎在回味儿时的味道,可终究只剩下了情怀。
“……可惜,等到我修行有成,再回到家乡,祖父已经成了一柸黄土,却为我留下了一麻袋瓜子……”
老道的眼圈微红,隐隐晶莹,泛着时光的浑浊……
“再后来……只剩下了后辈们,对我执礼恭敬,却再不是我的家了……”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隐没了,两滴老泪洒落而下,那里原本有土屋两重,此时却已成了断壁残垣……
“你们可曾看清?那朽土旧树,便是我的家……”
“哪里还能回得去……”
“此地,已是清河县北万里之地。你们可是想好了?”
洪正阳落寞的背影,略有些弯,那是不可承受之岁月的沧桑,留下的印痕。
此情此景,杨林想起了自己的祖父,苍老而矍铄。
他没有办法回头,祖父让他去修仙。
估计,老头应该能撑得十年八年吧?
“成仙宜趁早,犹可近桑榆!”
洪正阳引啸长空,颓然之情,一扫而空!
刷!
漫天星辰,突然铺满夜空。
点点星光,洒落万家清辉,少年们眼中有了光。
那是人族,亘古永恒的梦想……
……
三万里遥。
在杨林看来极其遥远,即便日行千里的良驹,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洪正阳的癞皮驴,却仅仅飞行了十天,便已临近了启城。
头一天,一下午便行了一万里,杨林此时已经理解了老道的思乡之情。
后来的九天,癞皮驴放缓了速度,却始终在不眠不休地奔跑,轻轻松松就是两万里路。
杨林一路在想,这头驴,真是驴么?
是真驴?
还是法器?
他也问过老道,可洪正阳却只是莫测高深地笑笑。
“好了,到了地头,也是该你们自己活动活动了!”
驴车降低,离地十米之时。
洪正阳将九人,一一扔出车外,丝毫不理会他们的惊呼。
“尔等好自为之,五月一号前,到学院报道即可!老夫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