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笑,正在头脑里搜索面前这个熟悉身影的万尚志便瞬间锁定了他的真实身份。当年他作为北疆军后勤总管一路赶回新京,皇帝令万尚志做几道御膳的时候,正是面前这个人指点了自己,那道蛋黄豆腐所缺少的明油,且万尚志还记得,眼前这个人当年常制鱼生,这样看来的话,那么面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也就呼之欲出,恐怕就是白将行所说的那位卫权了。
“卫权。”万尚志提着篮子的手臂自然下垂,手掌却拢紧了筐把。
听闻他一语叫出自己的名字,卫权却没什么反应,微笑着,语气带着三分怀念的意味:“当年一别,我们也有许些年不曾再见了。”说着,他偏了偏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万尚志,又以一种长辈般的语气说道:“这些年不见,你好似长高了些,身体也结实了不少。”
虽然面前这个人曾经帮助过自己,但如今各为其道,万尚志并无和他叙往日之旧的想法,是以眉色淡淡的,心底也不自禁地生出两分敌意,但语气却仍平静如常,“劳卫大人顾念,晚辈不剩惶恐。只是不知卫大人堂堂御膳房大厨,位比当朝四品大员,本理当是和那高台上的评判们并席而坐的前辈,如何重返了厨神比赛当中,和一群年轻人争起高低呢。”
听他这一番话,卫权明显地怔了怔,不过很快,他畅快地轻笑了起来,笑的万尚志一脸莫名其妙之后才缓缓收敛面上的表情,最后正眼看着万尚志,仿若欣慰般地点点头,“不错,也成熟了很多。”
话罢,看也不再看万尚志一眼,回身继续游荡在各排水缸之前,神情认真且专注,时不时从缸中捞出海鱼在手中抚摸、并细细观察。
万尚志又注意了他好一阵,甚至稍有失德的窥探起对方所提篮子里准备的食材,卫权正此时从缸里捉起一条鲈鱼,鲈鱼在他手中奋力挣扎,但奈何卫权用力扣住了它的两腮,如此无论如何它也是无法逃脱。被这一动静所惊扰,万尚志这才察觉自己竟然卑劣地偷窥起对方的食材,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心底却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稍有不齿,又欲几分辩解,最终也只是大步向邵郝二人处大步行去,一副逃跑的着急离开于此地的样子。
身后,卫权嘴角微微一弯,又扫了鲈鱼两眼,便将之放在了菜篮内,转身踱步往位置回走。
另一边,邵天宜已经找到海蜇,呼唤了两声将郝明月带到近前,郝明月来到近前一看果真是海蜇,连忙高兴地锤了锤邵天宜的肩。万尚志走来时可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走到近前,见郝明月正往篮子里面提海蜇,等了他一会待取用完毕,这才笑道:“找到了咱们就回去吧。”
番茄炒蛋、地三鲜、凉拌海蜇,除却海蜇因地域原因而内陆少见外,其余两样的原食材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平常的茄子土豆番茄鸡蛋,可的的确确称得上是家常菜了;尤其是邵天宜要做的那道番茄炒蛋,更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做的一道食物。
地三鲜取材虽然简单,但这种做法显然并未在这个世界流传,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来看,万尚志断定,这道菜不会有问题;郝明月所做的凉拌海蜇,是打算用酸辣咸的口味,佐菜是用黄瓜丝、大蒜末、香菜碎,其味清脆爽口,酸咸中微微带着一丝辣意,着实清油解腻,也不会得差分。所以本轮比赛的重点,便是邵天宜那一道番茄炒蛋,这道菜虽然很普通大众,只是因为其下限很高的缘故,但是,它的上限其实也很高,所以对厨师的要求很高,它的确是一道可以做的令人惊艳的食物,越是细节的地方,越能体现厨师的厨艺,万尚志知道,邵天宜也有着一种想要证明自己的想法。
不知为何,邵天宜始终无法与灵进行沟通,所以即便他再努力的练习一道菜品,斟酌各类配菜、调料的用量,却始终不如万尚志陷入灵之时万物本如此的那种自然之感。万尚志知道,邵天宜虽然表面上从来不说,但他心里对此其实是很介意的。他是个好强的人,所以他可以接受自己无法领悟灵这一种或归就于天赋的能力,但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厨艺比拥有灵的万尚志差,所以他每每倍加努力,各方各面都做的比万尚志要强上很多,当万尚志沉浸于灵而轻松带来的能力时,他已经将一手刀工练习的无比精湛,非万尚志再所能及。
本场比赛,取前二十组,距离决赛仅仅只有几步,三人不敢再有留手,尽是全力投入到赛场之上,万尚志也拿出了珍藏起来的蚝油,在地三鲜、凉拌海蜇、番茄炒蛋之中都加了适量的分量。在巡视路过时他显然察觉到了万尚志从怀里掏出了蚝油加在菜里的这一行为,上前询问一二后,得到万尚志的回答——“此物并非成瘾物质,巡视员您可以将此记录在案,待厨神比赛全部结束后,便可报告于会长等厨协长老来判断,但在此之前,请恕我等不能将这种容易被分辨出材料的秘方拿出。”
巡视瞄了他两眼,皱皱眉,回道:“可以,但你等必须得留存下一小块此物交于我手,我以自己的名誉起誓,不到比赛结束后绝不递交于第三人之手。也请你理解——毕竟这东西本场结束后,若真是成瘾物质,本场结束后你大可换个相同的小罐,往里面放上其余无害的调料物质。”
皱紧眉,万尚志回身看向高台上的白将行,忽然点点头,说道:“好,只是我要求这份秘方请放在厨协会长大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