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本就繁华,紧临皇城的东侧坊市则更是寸土寸金。
其中除却十六王宅坊,便以永兴和崇仁坊最贵。
坐落于永兴坊的谢宅不大,然而左邻右舍皆是御史中丞,中书侍郎等朝中重员。谢氏一族北迁至长安不过二十余年,领太医令却可居崇仁坊已极是难得。
已至亥时,府墙外隐约有敲更人击打竹筒的笃笃声传来。
谢宅书房内灯火通明。
罗汉榻上一名男子右手持卷正在翻阅。
榻旁立柱灯笼散发出昏黄的烛火,暖光下男子容色甚好。程卢勋已是极难得的美人,这程家大郎则容色更甚。玉带纤腰,舒朗清隽,眉目棱角具都是仪美端方,直教人挪不开眼。
庥屑父鲅就氛挤挤挨挨的娇笑争执着。
“今日须得我去给大公子送汤!”说着便要端过另一个丫鬟手里的碗盅。
一旁的另一个丫鬟也急了:“姐姐昨日已是去过了,今日到我啦。”
罗汉榻旁立着的阿四听着屋外几个丫鬟们娇笑着愈发不成样子,不由蹙眉:“公子,可是要去管管?”
程少令抬眸,看了眼门外影影绰绰,笑道:“无妨。”
过得一会儿,终是丫鬟阿梅得了胜,笑眯眯的端着汤盅扣开了门。
跪在榻前奉汤时还偷偷抬头看几眼,啊,公子的手比那白瓷汤盅还好看,嗯,喝汤的唇也煞是好看。
一旁的阿四见阿梅居然看直了眼不由蹙眉:“你且下去罢,这里有我。”
阿梅厌厌收了碗,见公子没有阻止,只好转身瞪了眼阿四跺脚离去。
阿四气怒,死丫头片子,一个两个的,被公子惯的愈发没了规矩。
一旁的程少令看着二人斗气轻笑。
闹完了睡前的最后一场,夜渐深了。阿四用铜片压了压灯捻,熄灭几盏烛火后躬身告退。
房内光线昏暗,只八仙桌上留了一盏烛火。
程少令下榻,长长的莹白袍尾随着他的走动轻缓拖曳,看着拢在纱罩里的烛光,神色肃穆,全无闲适之态:“勋儿那边如何了”。
一旁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弯腰禀道:“二公子传来书信,近日已募得人数十,再有两月或可返长安。”
程少令蹙眉,食指轻轻叩击桌面,近段时日朝堂上贾氏和卫氏已开始偶有针对,正是时候。思索了片刻,道:“让他回罢。”程四躬身退至一旁。
程少令正待起身,复又蹙眉,看向黑暗中另外一人:“何事?”
来人冷汗涔涔,衣袍下双腿颤动,欲言又止。
程少令声音轻柔:“且说来罢。”
那人却是吓得一个激灵,慌忙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奴该死,有负公子所托。那…那日走脱了二人。”其实不仅走脱了二人,后来清查还发现消失了那个更关键的东西。但此时就算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提。
程少令没有出声。
地上的人吓得慌忙跪行过来,抱住程少令衣袍下摆,口中期期艾艾:“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奴定然派人将那二人解决,永绝后患!”
程少令轻轻扯过袍角,蹙眉看着那并不存在的尘污,声音听不出喜怒:“确然只走脱了二人?”
地上的人慌忙点头:“确…确然。”
“既如此,”程少令看向程四“不用如此麻烦,我自会派人处理。”
一旁的程四会意,上前捂住了地上人的嘴,不顾他的呜呜哀鸣,将人拖入了黑暗中,卡啦一声脆响传来,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本欲走回榻旁,屋外阿四扣响了房门:“禀公子,张德兰大人来了,宫内娘娘传唤。”
程少令蹙眉,轻叹一口气,良久,才缓缓道:“进来罢”
……
宫内不可纵马。檀云略带娇羞的挑着灯笼,恭敬的领着身后俊美的男子一路从景风门走来。二人渺小的身影在庞大的黑暗宫殿映衬下小若米粒。
足足走了三炷香才到广阳殿门口。
檀云躬身退下,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那白袍男子。
贾后已脱去了白日的一身宫装,青丝如水。殿内烛火昏暗,掩去了她粗阔平凡的面容。眼里倒是多了分难得一见的殷殷期盼之感。
程少令入得殿来便要叩拜,贾如玉忙从榻上起身将他扶起。语气哀婉:“程大人来了,且为本宫看看这恼人的头疼之症。”说着挥了挥手。
随着广阳殿内众人鱼贯退出,灯火亦逐渐熄灭。不到半柱香时间广阳殿内外皆空。殿内男子白袍清俊,伸手搂住女子腰肢,轻笑道:“好,我来看看”说着带着女子上了床榻。
另一边的馆娃殿内亦是彻夜欢歌。
一夜两处,皆是月色摇曳。
四更时分,广阳殿内男子出得门来,在近拂晓的昏暗天色掩映下出了宫。
茉心独自一人匆匆入殿,抱着收拢了的床榻用品出门走远。
长安一夜如旧。
雁门关外却不平静。
恍如平地一声雷,一个消息让守城的将士们惊呆了,尤其是那日的梅七晋楚和冯山三人。果真如霍校尉所言,无需担忧。
概因长城外的沮渠壶衍和尸逐权踶打起来了!
据斥候来报,两方人马为了驹连答留下的广袤草原和数千兵力打得不可开交。
尸逐权踶没了粮帐,更是打得寸步不让。
相比起万骑长的位置,谁都没有心思再去管那丢失的军马粮草了。
这场争斗不知要打多久,但是总算是让守城军士心安,至少不用担心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