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宴后,郝庆堂和马驵侩解了疑惑,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去了客院。
金铃扶着九娘回了内堂,取来铜盆净面后,拆下双平髻,从妆奁中取出篦子,轻轻梳理如云的青丝。
云翡取下面纱,烛光下双眼迷离,指尖触碰到脸颊,想了想道:“金汐,取铜镜与我罢。”
自打伤了脸,铜镜便被金汐刻意藏起。
“九娘…”金汐有些犹豫。
云翡轻笑:“无妨的,去取来罢。”
九娘这一头青丝极美,金铃垂头细细打理,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出了连日来的疑惑:“奴有疑,不知九娘可能为奴解惑?”
云翡接过金汐递来的铜镜,点点头:“你且说罢。”
镜中女子眉目如画,峨眉粉黛,本该是极美的,然则两颊红痕密布,已然去了颜色。
她的惑自打九娘坠崖醒来便层出不穷,金铃歪头想了想:“九娘缘何收养云赤,又为何寻阿痴,继而救霍校尉,”顿了顿,打量了一眼屋内:“还有买下这黑烟山庄和后院的黑潭。”
云翡接过金汐递来的面脂,闻言,涂抹的葱白手指一顿,委实不知该如何答来,总不能说三年后乱世将至,她在未雨绸缪罢?
云氏瞧着富贵煊赫,然则内里已然腐朽,稍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倾巢皆覆。
而直到今日,她仍不知到底何人图谋。
云翡不由得攥紧了袖子,叹了口气:“金铃,你的惑我不能答,三年后一切或自可见分晓。”
留给她留给吴郡云氏的时间便只有三年,太紧迫了些,容不得她徐徐图之。
摩挲着玉白瓷瓶,淆水提炼之困已解,她许是该带着阿痴和那物去求见霍中郎将了罢。
………………
江宁府一夜便银装素裹,太守府下人忙着收拾行囊,装马备车。
主家接了长安调令,要拔擢升迁。
需随主家一同北上的仆从们欢天喜地,要留守宅院的唉声叹气。
廊下老主簿垂目静立。
郭令来回踱步,行走间带起寒风卷着落雪纷飞。
还有几日便已岁暮,然则他实是等不及了。
从外放州牧到长安的门下省常侍,他只用了短短两年,堪称奇迹。
老主簿微微直起僵硬的腰身,忽略从足尖窜上的寒湿之气,抑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期许又满腔疑惑:“外放官吏三年一小满,如今考校未到,却不知何人在朝中提拔大人?”
尚未作出政绩,便必然是有人看中提携。
郭令顿住了脚,思虑片刻:“细细想来,只有程少卿与那霍校尉两人之事于此二年间最为可疑。霍武儿尚且区区校尉,必不能左右朝堂,那便只有程少卿了。”
郭令停下步子,望着青石院内大雪纷飞,既如此,他是不是该踅摸些俊美男子带去长安?
…………
长安白雪皑皑,皇宫屋宇层层,红门深锁。
馆娃殿内宫婢稀少,谢八子冷得钻入了锦被之中。
一旁婢女脸泛哀愁:“八子,不若奴再去添个炭盆罢?”
谢玖眼有细纹,咳嗽了一声,嘴唇略有青紫,摇了摇头,呼吸间白雾阵阵:“宫例只有二十斤炭,立春之前还有倒寒,如今便先省着用罢。”
“哪里会有二十斤,”一旁伺候热茶的宫女不忿:“您虽是八子,可太子乃八子所出,可恨那,”婢女畏缩的看了眼窗外:“那女人竟是连这冬日的暖炭都不给足。”
另一宫婢赶忙扯了扯她的衣摆:“姐姐莫要提了,且细声些,隔墙有耳,小心给八子招祸。”
先前的婢女本欲反驳,想了想终是忍下不言。
怪只怪皇上近日来馆娃殿太勤了些。
司礼监的那些个阉人具都是些捧高踩低看惯颜色的小人。
这般暗地里使绊子的事儿都不用贾后示意便自发的做了。
却也不想想待得太子登基,胆敢委屈太子生母的人焉能有好果子吃?
谢八子不理会贴身婢女的不忿,早已看淡。
整个皇宫,地龙只燃在贾后的长乐宫,皇上的未央宫,以及太后的长禧宫。
后宫一言堂,不仅是她,哪个女人可得个暖和的寒冬?
多年磋磨,早已习惯。
如今她只盼遹儿在宫外能谨言慎行,莫要惹恼了贾后,她便心满意足了。
再熬得数年,许是就有出头之日了。
她拢紧被褥,搓搓麻凉的双臂问道:“芸枝可是回了?”
“八子莫急,芸枝姐姐已是去了一个时辰,想来快了。”
话音刚落,芸枝便掀帘入得外间。
在外间扫落了肩头霜雪后,芸枝方才入内回禀:“奴已将八子亲手缝的狐皮披风和袄袜交与了熟识的皇宫卫尉,给那卫尉的银子也塞得足足的,他必不至走漏风声,想来数日后太子便可收到八子的心意了。”
谢玖闻言点头,有些出神:“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
长乐宫书案上堆满了奏折。
贾后眉眼淡漠,轻轻在眼前的诏书上印下玉玺,一手扶额,长出口气,对一旁躬身而立的大太监张德兰摆摆手:“且拿下去罢。”
张德兰垂头应诺,收拢好批复的奏折,小心抱住送出室外,与外间候着的小太监低语几句,抱着一个素色布包走回了室内,轻轻置于案上。
贾后瞥眼看来,声色冷淡:“小兰张,拆开来罢。”
张德兰解了包扣,里面是一件极其素淡的狐白披风和几双嵌着毛绒的袄袜。
贾后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