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身不由己(1/2)

远山如墨，白日间的巍峨在水白的月色下蜷伏如兽脊。

两山夹道，一行人安静的沿着官道而行，风灯随着吱呀的木轮声晃出道道昏黄。

雕花马车中隐约软语似要苏进人骨：“三爷，刚入了汲郡怎的又出城？”

云贺竹眼下青黑，一手撩帘，向朦胧的夜色看去，语带不耐：“自是去寻那九丫头。”

“今夜岁暮，爷何不先寻了客栈住下，等明日再唤人，寻她来见便是。”

云贺竹一声冷笑，两颊抖动：“死丫头拿了家中五万两银子，不寻我儿，反倒在这城外买了庄子，我倒要亲自去看看，谁给她的胆？！”

语音方歇，便听得身后马蹄阵阵。

云贺竹回首张望。

黑如泼墨的夜色中，一队护卫拥着辆马车渐渐驶近。

领头护卫见到他等一行商旅之人，略一拱手便要继续策马前行。

却恰逢身后马车里女子素手撩开帘子，探头来问：“还有多久方到黑烟山庄？”

摇晃风灯下，云贺竹闻得黑烟山庄四字，扭头来看，不由瞪大了眼：“金铃？！”

……

一轮薄日自天地一线处悄悄冒头。层云遮蔽，在蓝黑天幕中擦出一抹橘红。

昏昧晨曦下，最是一日冷寒时。

数百军士默默无声，簇拥着数辆马车缓缓行来。

众人士气低迷。

尾部一辆马车后，两个身形瘦小，衣着土黄之人满脸颓丧，垂头跟随。

“且下帘，冷得很！”马车内郝庆棠喊道。

马驵侩心内不忿，又怒目扭头瞪了马车后那二人两眼，方才重重拍下布帘：“真真儿的阴沟里了翻船。”

郝庆棠抚着肚子，一夜未睡，头昏脑胀：“这二人当初可不就是你招徕的么？”

马驵侩撇嘴：“怪道这冢人为世人所不喜，却原来还干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儿，郝庆棠只觉着浑身上下哪哪儿都肉疼：“为这二人的龌龊事，九娘竟用了三万两银子！三万两啊！！”

在抠之一字上，马驵侩与郝庆棠两人可谓不相伯仲，他人难出其右。

想当初他诓骗…不，是劝说九娘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黑烟山庄，这郝庆棠都跟他吹胡子瞪眼较劲儿了半旬，这次可是整整三万两！

马驵侩一想便不由得将身下马车板儿捶得框框响：“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现如今他真恨不能撕了那当初自己亲手写的招冢人的告示。

听得身前马车内隐约传来的动静，矮瘦男子略微快走两步，靠近了身前之人。

小心觑着四周偶有目光接触便怒目视来的黑烟山庄众人。

压低声音，用仅他二人可闻的声音问道：“大哥，这些人瞧着可是恨毒了咱们，不知明日后我二人可还有命在？”

被称作大哥的人满脸沧桑，叹了口气，看向远处领头的马车：“虽是因着这冢人的身份被郡守的侄儿杨延所迫，但我二人偷了黑山山庄地契交给他一事本就不地道，如今既然被云九娘逮住了，也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罢。”

矮瘦男子蹙眉思索片刻：“大哥，她若真想治罪，便不会花了三万两银子从郡守和王山等人手中’买下’我二人。”

顿了顿，加快脚步，在周围兵士的押解下将头垂得更低了些：“若不是她，我二人此刻怕已是被王山等人杀了了事。”

中年男人点头，脸上的褶皱在昏昧晨曦中更显突兀：“自打混入黑烟山庄起，瞧那九娘引水设缸，巧制云烟油墨，桩桩件件，皆极聪慧，”

顿了顿，向远处领头的马车看去：“昨日随众人被带去府衙之时我便隐有担忧，却果然还是被云娘三言两语将王山诱得说漏了嘴。”

矮瘦男子一叹：“总归咱不仁在先，却不知九娘为何花这许多银子保下我二人？”

领头马车内，奶母看着九娘怀抱睡得香甜的云赤，亦不由问出了同样的疑惑。

云翡并未回答，指尖流连，抚过云赤白嫩的脸颊，抬眸，略微掀起锦帘。

一丝冷寒穿窗而来，吹散了些马车内的闷热。

天边，半缕金阳撕破了天幕，漏向冷寒大地。

云翡轻叹：“终归是不由已啊。”

.........

“终归是不由已啊。”平城外晋楚一声长叹。

霍武儿等人坐于马上。

众人遥遥望着夏侯颙率部众打马而去。

晋楚忧思甚重：“大人，这夏侯颙瞧着不像会竭力支援我等，可大人却许下了.....”

霍武儿转眸看来：“无妨，我实亦无需他兵力援助。”

这可就难懂了，“不是大人写信请他来援么？”，梅七与周奇蹙眉看来。

霍武儿沉思片刻，清晨的朝阳下，入鬓长眉微蹙，手中缰绳微微牵动，安抚着胯下那匹四蹄踢动，欲要驰骋的战马，反问众人：“若此战一胜，我等待如何？”

梅七歪头想了想：“如此大功，大人至少也该提五品偏将军罢？”

周奇反手将缰绳在手间绕了两圈：“大魏朝军将如此之多，想来朝廷总不至于吝啬区区五品官职罢？”

晋楚看向神色清冷的霍武儿，细细想了想，犹豫开口：“难道朝廷还会因胜仗猜忌于大人？！”

霍武儿轻笑：“然。”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想他等在边疆出生入死，保家卫国。

每有险境无不冲锋陷阵，唯恐匈奴铁骑踏破长城，毁了众人好不容易回护的泱泱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