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刘弗陵心中弥漫着一种气愤、委屈以及无奈交织在一起的烦躁情绪。
“陛下,今天你这是怎么了?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不痛快?”上官皇后呼扇着大眼睛,一边抬起纤纤玉手轻抚刘弗陵起伏不定的心口,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还不是你那外祖父做下的好事。”昭帝有点粗鲁地抓起上官皇后试图安慰自己的手气鼓鼓地丢在了一边,懊恼地说道。
“啊?大司马又惹陛下不高兴了?一边是陛下,一边是外祖父,臣妾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外面的家国大事,臣妾是搞不懂的,臣妾只知道尽心尽力把陛下伺候好,让陛下开心,此外别无所求。今天陛下如此抑郁,都是臣妾的错,就请陛下责惩吧,只要陛下能够稍微消消气,臣妾怎么样都无所谓。”上官皇后从六岁入宫,一直陪在昭帝身边,两人虽不能说是青梅竹马,但是近十年下来,尤其是自去年上官皇后初长成之后,两个人风情月意,尝尽人间春色,倒也积攒下不少浓情爱意。
“你别来烦我就好了!”谁知盛怒之下的昭帝并不领情,对霍光的这个外孙女恶语相向。
虽然上官皇后语出真诚,但现在正是昭帝心烦意乱的时候,碰了个钉子之后,她更加伤心,不由得低声抽泣了起来。
昭帝听到上官皇后的哭泣声,更是心浮气躁,正想抛下她,自己一个人下床去别的殿室去静静心,但一转头看到皇后泪眼汪汪正在瞅着自己,还未变得成熟圆润的肩头显得有些瘦削,伴随着抽泣一下一下地抖动,显得异常可怜。
昭帝心头一软,转念一想,是啊,她又有什么错呢,她虽然是霍光的外孙女,但重锁深宫将近十年,可以说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自己生气却把气撒在一个不相干的弱小女子头上,委实有些莫名其妙。
同时,他又想起平日里和这个柔弱稚嫩的小女子玩笑嬉戏时的种种欢乐,无论何时她都是尽心竭力地应承着自己,只要自己高兴,还不是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推脱偷懒。
想到这里,昭帝重新又回到了卧榻上,斜靠着御枕,手扶上官皇后还兀自抖动的香肩,把她揽入怀中说道:“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朕刚才正在气头上,委屈你了。”
听到昭帝声音平缓,上官皇后知道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忙不迭说道:“陛下,你也别烦躁不安了,夜已经深了,我们赶快入寝吧。”说着,便开始放下帷帐。
月光下,依然毫无睡意的上官皇后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躺在自己身边已经沉沉睡去的年轻天子英俊挺拔的脸,心中充满了愁苦和无奈。
这份无法摆脱的伤感萦绕在她的心头,摧使那双大眼睛中又掉落了几滴清泪,泪水滑过她那张洁白无瑕的脸,无声无息地坠落在了枕边光滑如丝的绫锦上,慢慢地渗透消失,仿佛它们从没来过这世间一样。
第二天,昭帝强打精神上了早朝,然而在人群中却并没有见到霍光。
他知道这是霍光称病在家故意躲避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希望暂时不要看见他,这样可以避免两人见面时的尴尬,彼此借着这段时间冷静下来,对大家都好。
如此过了平淡无奇的四五天之后,霍光终于又出现在了朝堂上。
“陛下,老臣这几日病卧在家中,仔细想了想陛下前几天所说的话,确实是很有道理。老臣当时心急,一心想要早日驱逐染指西域的匈奴势力,所以冒犯了天威,甘愿受罚。老臣情愿以一年的俸禄充入国库,作为远在轮台和渠犁两地大汉将士的奖赏和抚恤,请陛下恩准。”霍光眼睑低垂,把在家中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大司马言重了,朕这几日也心中十分不安,那日朝堂上你我君臣各执己见,其实都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大司马想要马上发兵也是从当前越来越势紧急的形势出发,情有可原。朕看不如这样吧,我们折衷一下,兵马先不要出境,在酒泉、张掖一带集结候着,一旦出现战事可以迅速驰援乌孙,其他的准备事宜照旧。至于大司马要捐出一年俸禄,我看就算了吧。大司马自朕登基以来,日以继夜操劳,鞠躬尽瘁,护卫着大汉王朝逐渐步入正轨,这份功绩朕还没赏赐呢,怎么还会让大司马倒贴家用呢。”昭帝见对方服了软,当然顺坡下驴,争取把他们以前的关系尽量维持住。
两人心照不宣,重新达成了默契。
只不过在这份已经变得脆弱不堪的默契背后,一道看不见却真真实实存在着的鸿沟正在加深扩大,这道鸿沟的存在不仅在当事两人心中是清清楚楚的,就连殿中的群臣也都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昭帝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可是他的内心却并不能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
他知道和霍光这次的交锋虽然只是在公开场合的第一次,但是以后免不了会有接二连三更大的冲突陆续会出现,只要昭帝不放弃大展宏图的机会,只要霍光也不放松钳制朝政的野心,两个人之间或早或晚要一决高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除非他们两人的其中一人做出重大让步,否则皇族与权臣各自在权利天平上的砝码很难再出现新的平衡点了。
一想到这些令人无解的困惑,昭帝就感到头疼欲裂。
然而现实生活中一个更另他惊悚恐怖的事情出现了,那就是往日对他来说极富吸引力的上官皇后仿佛变成了一个丝毫也引不起任何yù_wàng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