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族民不相信女人,完完约发了顿脾气,才逼得属下就范,可是白纸黑字上,众人怎么也不愿意卫嫤出面作主,两边拉拉扯扯地纠缠了半天,才采用了一个折衷的方法——由箫琰代卫嫤签字作实,在漠北族民眼中,这姓箫的虽然长得像女人,但毕竟比卫嫤强得多。
契约达成那天,完完约守着卫嫤夫妇俩画押,那脸色沉得像对面那家棺材店的漆木。
“世子爷,这卫小姐是长得美若天仙,但毕竟是和别人睡过了的,不值得你这样挂心,况且我们漠北大民是以黑为美,她生得那样白,一定身体不好,将来生不出娃来就不妙了。”漠北小将安慰自家主子,却没留意完完约的脸越来越黑。宁川的姑娘大多是腰细脸白的,一串儿从面前经过,他的眼睛立即就被勾住。
完完约看他一边说着“我族以黑为美”,一边瞪大了眼睛盯着别人又白又美的姑娘看,顿时火大,但看着排头卫嫤拉着箫琰的手并肩出进一家船坞之后,他就更生气。
碍于属于几十号人瞪着眼睛看,他不好迁怒于人,但那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完完约连吃人的心都有了。
“这就是梅家的商号?原来没开布庄没开绣楼,直接开了间船坞,倒是挺聪明的。”卫嫤将怀里的东西全都掏出来,一一摊开,冲那掌柜的道,“掌柜的,你看看这里哪个东西是认得的?”卫梦言让箫琰带她走的时候,也没交代哪一件才是梅家的信物,现在的卫嫤也并不是以前的卫大小姐,所以她也弄不清哪样才是对的。这一古脑倒出来,就像个摆杂货摊的。掌柜的立即就傻眼。
“唉,大、大小姐迂尊前来,小可惶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那掌柜的捋一捋小山羊胡子,显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掺杂的信物,可是卫嫤却分辨不出,只胡乱点了点头连东西也不收便往里走,完完约跟在身后,远远地瞟了一眼。皱起了眉头,倒是箫琰转身,从其中拣出三样放进了卫嫤的手里。
三样都是桃木制的。一把梳子,一支小簪,一枚楔形的吊坠。三样东西都不起眼,只不过比寻常的珍珠玉玩更为古沉。完完约看卫嫤接过了东西,那疑惑的目光才肯收回。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卫嫤根本不认得这些信物了,权好是箫琰及时作出了反应,但是箫琰为什么会知道这三件不打眼的东西是商号的信物?难不成……卫梦言真的将女儿托付给了这个人?
完完约心里猛地伸出一根刺,扎得他心肺痛。
他又哪里知道,箫琰本是个惯偷,就算不知道这些零碎的来历。他也能从旁人的眼神里辨别出物件的价值,卫嫤没留意的事情,不代表他也会放过。
掌柜的姓钱。经营这家船坞也差不多二十年了,他与侯白是旧识,两人同为卫夫人的得力帮手,梅山年纪轻轻就能掌管南并槽运,多半与这两个老家伙脱不开干系。梅六公子在梅家不用太管事。有这两个老家伙撑着,他手底下的生意根本垮不了。
梅山没有奇怪嗜好。对长辈又热心,梅府新一代当家的当中,就属他最具善源,人心所向也是应当。
钱掌柜与完完约早已熟识,自不用介绍,所以卫嫤带着人一拥而入,大多数伙计都将目光投在了箫琰身上,所幸是箫美人在女人面前虽然矜持扭捏,但在男人面前还算得上是落落大方。钱掌柜看着卫嫤死拽着箫琰的手不放,心里边也明白了七八分,他想提醒大小姐凡事要注意影响,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羁,却好几次将话缩了回去。完完约同他一样,死盯着箫琰,恨不得立刻就剁了他。
“这位公子要如何称呼?”钱掌柜鼓起勇气。
“他姓箫,箫琰,我相公。”卫嫤的语气里有股莫明的自豪,可听在老掌柜耳朵里,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卫嫤就拉着箫琰,在晴表霹雳之中穿行而过,一直走到了泊船的港口,乾河水一路流淌,放眼去只看得见水面上朦胧一片,梅家的船坞里停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数十条,齐齐用粗绳拴在岸边,颇有些壮观。
卫嫤盘算了一下,点点头,还算是满意。
完完约上前一步,挤在了卫嫤与箫琰中间,故意侧过身将箫琰挤开了一点,没话找话问:“你这是打算调用梅家的货船?”他个头比箫琰高一点,肩膀又宽,这一挡,便半身后挡了个严实。
箫琰叹了口气,并不与他硬碰,转身向着河港的另一头去,钱掌柜远远地跟着,好半天才壮起胆子问:“小可失礼,敢问公子何处高就?”他看箫琰衣着考研,举止文雅,心里便免不了将他拿去与梅山比较,两相一对比,两观气质各有胜负,他替自家六梅子感到十分不值。
箫琰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既不能说自己是织云皇后的儿子,也不能说自己是南禹三大氏族的箫氏传人,更不好说自己是个偷书窃画的飞天大盗,唯一可以说的就是,他是卫嫤的贴身护卫,可是护卫保护小姐滚上了床,这完全是监守自盗的行为。怎么说,都会让卫嫤没面子。
“我……”他吞吞吐吐惹人怀疑。
那一边卫嫤被完完约缠得心烦,径直绕了过为,伸手就往箫琰的怀里塞,好像再自然不过,钱掌柜好似吃了几只苍蝇似的那么难受。“我相公是浮屠宫大宫主的传人。”卫嫤知道箫琰自卑,这个帽子也扣得刚刚好,却不想话音刚落,身后立着的完完约脸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