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宫城仍旧料峭,枝头却已绽出点点黄绿芽头,拂过鬓发的风也蜕去刺骨,多少流露些许温柔,整个宫廷内外,一派春意盎然。
甜白釉低绘喜鹊登枝茶盅里一片青碧微漾,反复晕染凤仙花汁的指尖鲜艳欲滴,愈显擎住茶盅的柔荑纤细白腻,赛雪欺霜袁太后接过茶碗,打量着面前容颜俏丽姿态端庄,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她熟悉又推崇的大家闺秀做派的新晋妃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趁她出言勉励的功夫,下首魏横烟举袖掩嘴,小声为云风篁介绍:“……这是洛氏女,闺名寒衣,其父是兵部侍郎,三个叔父外放为官,最低知府,高的刺史,她上头连嫡带庶四个兄弟,以嫡兄洛铁衣最为出名,是定北军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昭武伯世子的心腹大敌……”
“下头那个是欧阳氏的女儿,闺名福履。其父为御史中丞,祖父是孝宗时候重臣,因上表弹劾纪氏被贬,至今还做着岭南那边的学官,不过既然她都进宫了,过些日子,约莫也要起复了……”
“松花绿掐金丝百褶裙的那个是孟幽漪……”
“樱草色衔花纹短襦的是殷芄……”
“插鎏金烧蓝镶玛瑙宝相花珍珠流苏步摇的妹妹也没见过,但应该就是袁栀娘了……”
这些人云风篁提前就做过功课,只不过未曾见过,如今魏横烟一番介绍才对上号。
五人中论容貌以洛寒衣、袁栀娘最好;气度则是欧阳福履最为独特大气;而孟幽漪未语先笑,瞧着是个活泼开朗的;殷芄庄重少语,看似古板,不过从她跟袁太后的对答来看,却是多才多艺,能歌善舞能诗会画,可谓聪敏内秀。
因为袁太后母子都想借助这番礼聘再一次洗刷纪氏在后宫的烙印,这五人的位份给的就很高了。
洛寒衣与欧阳福履直接封妃,前者封号为“宣”,后者是“瑞”;
孟幽漪为夫人,封号“曼雅”。
殷芄为昭仪,袁栀娘为昭媛。
“早知道就给顾箴做昭仪了……”云风篁有点后悔,之前淳嘉贬顾箴,许她九嫔里随便指一个位份,她虽然没有当真给贾氏晋位以腾出最末的充媛来羞辱顾箴,却也就给了个修容。
原本以为新人入宫最高的也就是九嫔,谁知道却是最末九嫔早知道她还不如给魏横烟之流升一升位置,哪怕妃位可能性不大,好歹将昭仪或者夫人的名额占上?
又注意到袁栀娘这袁太后的亲侄女、袁楝娘的同父幼妹在五人里位份最低,可见这回新人的位份,纯粹是按照父兄官职来的。
不过,昭媛吗?
云风篁微微眯眼,这是国朝第二位昭媛了。
上一位,是纪暮紫。
纪氏嫡女。
这一位,是袁氏嫡女。
嗯,据云风篁打听到的消息,袁栀娘虽然按着嫡女取的闺名,也的确是嫡母名下的,实际上却并非正妻所生。
而是跟淳嘉差不多,是出生后被嫡母抱养记名的“后天嫡女”。
她嫡母也就是袁楝娘的亲生母亲,膝下有儿有女,却还要抱养这个姿容出色的庶女,目的不问可知,就是为了日后联姻,为免浪费这番月貌花容,存心给她抬身价。
算算她被养到嫡母跟前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淳嘉被立世子的前后。
结合江氏的推测,这人应该就是袁楝娘生不出儿子被废弃之后,袁氏的后手。
虽然袁楝娘未曾传了袁太后的体质,然而袁氏养这女儿却也没浪费,到底还是用上了。
而且还被安排坐了纪氏正宗嫡女坐过
的位子,简直是明晃晃的暗示,后宫之中,纪氏的时代已经过去。
可见这些年里,淳嘉不说,袁太后不说,母子俩心里对纪氏的厌恶以及忌惮,却处处透着深刻。
思索之间,袁太后已经依次受了五位新人的敬茶这仪式是云风篁这一批人入宫时不曾有的,噢,也可能有,不过因为云风篁的出身,她进去的那一批可能就省略掉了,毕竟前头那许多人,太皇太后喝不过来的,正经贵女给些面子也还罢了,凑数的可不值得太皇太后委屈自己强灌就放下茶盏,拿帕子轻轻按着嘴角,末了含笑看向云风篁,给新人们介绍:“这就是真妃了,因着皇后卧病,如今宫里是真妃在管着。只是真妃也是年轻,又要伺候皇儿,前不久还得替已故的贞熙照顾赵氏,总是忙不过来。”
“你们没进宫前,她就一直嗔着哀家说宫里姐妹少,帮不了什么忙。”
“这会儿好了,可算人来了,真妃以后可不能说哀家不疼你了吧?”
“娘娘就爱拿妾身打趣。”您这是生怕本宫不肯交权,这才照面就委婉催促上了呢?
云风篁暗自腹诽着,含笑道,“早就说娘娘最疼妾身这些人了,果然如今一下子来了五位妹妹,以后啊这宫里可是要热闹了!”
袁太后微笑道:“可不是?太皇太后从前老说宫里高位妃子少,可惜她老人家现下在行宫静养,若是看到今儿个这些人,怕是要高兴的很。”
她这么说无非是进一步出在太皇太后手底下受得气,只是不知道的听着,还以为云风篁这些人多受埋汰,远不如洛寒衣这五人得太皇太后欢喜一样。
云风篁笑容不变:“太后娘娘不必担心,左右新人都是宜子宜福的命格,想必过些日子就能传出好消息,到时候给行宫报喜,太皇太后便是不能亲临其境,也定然是欢喜不已的。指不定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下子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