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了下来,果然不出所料,聆风望月台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无数娇艳的海棠花沉酣依旧。
陆庭芝摇了摇头,看来她从来都是让别人等,而绝不会等人的。
在凉凳上呆坐了半天,陆庭芝仍是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已有那么多声名显赫的才子萦绕在她的左右,他又哪里有什么好值得她特意请教的?
这么久都没来,她该不会是忘了吧?陆庭芝心想,说不定她当时根本只是随口一提,所以才转眼就会忘记。像她这样的女人,又怎会有空记得与一个无权无势之人的约定?
可是,毕竟答应了她,又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万一她来了,他却不在,他岂不是反而成了失约的人。
陆庭芝无奈地趴在冰凉透心的石桌上,很快就感觉一身的暑气与焦躁渐渐消失,说不出的清爽和舒服。
夜风如同一双柔软的手抚过背脊,令月下的人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朵。他陡然睁开双眼,弹起身体,用惺忪的睡眼觑着眼前的人。
她穿着浅红色棉布襦裙,简单盘起的发髻上只是随意地插着一根钗子,雪白的面颊也未施粉黛,跟昨日那个丰神冶丽的女子给人的感觉宛然不同。
他迟疑地开口,“你是…阁主?”
如果说她昨夜像是婀娜华容的海棠,那么此刻看上去就犹如一朵素雅清逸的雪花。
“傻子,认不出我了?我这样不好看么?”看着她扬起的嘴角,陆庭芝微微发愣,尽管换上了这样毫不起眼的装束,一颦一笑间,却仍是那么光彩照人。
“不是,很好看…”
“抱歉,方才有事耽搁,让你久等了。”她笑了笑,“你昨日答应过要报答我,是不是?”
陆庭芝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我今晚要去拿一样东西,你陪我去,好不好?”
陆庭芝迟疑了一下,“好。”
“但在去之前,我必须让你知道,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很危险。”
“如果是很危险的地方,就更不能让你一个女子独去。”
“你真的想清楚了?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把性命留在那里。你如果不愿去的话,我不会勉强你。”
陆庭芝摇了摇头,又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去。”
“好,你答应我,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此行不管是成是败,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我答应你。”
“你记住,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依我说的做。从现在起,不可以叫我阁主,更不可以暴露我的身份。”
“好。”陆庭芝刚答应,却蓦然想起一件相当要紧的事,“可我们要怎么去呢?我就这样跟着你从曦风皓月阁走出去,万一碰见了官差怎么办?”
她忽然狡黠的一笑,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就像是映在天际的那轮钩月。
眨眼之间,陆庭芝背后的衣衫猛然一紧,发现整个身躯被脸朝天的提了起来,飞快地往聆风望月台的栏杆奔去!
在跃出高阁的一刹那,陆庭芝只觉得心口骤然缩紧,惊慌地闭紧双眼,连惊叫声都忘了发出。
下坠的时间仅是短短的一瞬。很快,他就感觉身体已向前方飞跃了数丈。
夜风的呼啸在耳畔不断回响,随风而动的香气充盈在鼻尖。
几个起落之后,他才敢睁开眼睛,试探的歪头向下一瞧,发现正从一座普通民房的上空穿过。
他又向后仰着脑袋,曦风皓月阁的阁顶在月夜下璀璨生辉,远远的倒映入眼帘,又极快的倒退。
身旁的人提着他一直向前飞驰,时而上至屋顶,时而跃过树梢,时而腾空,时而着地。
方才从高阁坠下时,骇出的一身冷汗早已经干透,一颗心却还在胸中狂跳不已。
他还是第一次领教这些习武之人近乎飞天遁地的本事,想不到真可以如此超逸,如此来去自如。
但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像个鸡崽似的,被一个女人提在手里!
陆庭芝正要出言抗议,她忽然跃落到平地,根本不给陆庭芝半分反应的时间,干脆地松开了提着陆庭芝前襟的手掌。
陆庭芝的心口一凉,刚想自己的屁股必然要遭些许苦头,却意外的落在了一层堆得厚厚的杂草之上。
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陆庭芝抚着还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无可奈何的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又让人心跳加速?
陆庭芝翻身从草堆间爬起来,拍却了黏在衣袍上的杂草,朝幽暗的四周看了看,发现他们正处在两栋房屋之间的巷道里。
深巷中黑灯瞎火,连个鬼影都没有,巷道之外却恍惚灯火通明。
陆庭芝疑惑地问,“就是这里么?”
“不是,是我累了。”幽暗中,她似乎懒懒的转动了一下手腕,“而且前方有很多武林中人,若是再使轻功,也必会招人眼目。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
陆庭芝谨慎的向前两步,来到巷口边,俯着墙壁向前探出了脑袋,巷道外面赫然是一个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夜市。
难道她说的那个地方竟在这夜市之中?
“阁主说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困惑地回过头,悄声问,“既然我们要去的地方那么危险,为什么你连武器都没有带?”
“谁说没有?”她笑。
陆庭芝讶问,“阁主将它藏在了什么地方?”
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