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点点头,若有感触地道:“妹妹说得是。当初我在那富贵乡里,表面上风光得意,锦衣玉食,每日里被人众星捧月一般奉承着,但心里却空虚寂寞得很,心里也时时担忧,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容颜老去,被人遗忘,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殊不知那一天还真就来了,还来得那样快,那样血淋淋的,毫无转寰的余地。那段日子当真难熬!所幸遇上了贤大哥,来到这深山里,其实,在这里我才过上了最安宁快活的日子。虽然粗茶淡饭,与世隔绝,但每日里能跟贤大哥朝夕相对,我已然是心满意足了。”
梅玉立看凤仙一眼,叹道:“你对世贤哥的这份心意,世贤哥大约也是知道的吧。只可惜你这病将你们隔开了。但愿我能将姐姐的病治好了,或许就能让姐姐得偿所愿了。”
凤仙偷眼看一看梅玉立,然后低头一边绣花,一边道:“贤大哥心里装的是玉立妹子,我可不敢奢求在贤大哥心里有一席之地。”
梅玉立顿一顿,才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朝夕相处,世贤哥定然不会对凤仙姐姐的情意置于不顾的。不管怎么样,这么久以来,你们在一处,也都是天意,也是缘分。”
两人说着话,凤仙却时不时看着院门,听着外面的声音。梅玉立自然知道凤仙在为彭世贤担心。
日头偏西,彭世贤回来了,篓子里装了满了麻柳叶以及艾草,还有一些别的草药。
彭世贤将那些东西一一拿出来,对梅玉立道:“我也见过别的采药人采过的一些药材,见着了就采了来。你是认得药草的,你看看这些有没有用得着的。”
梅玉立一看,有薄荷、红参、金银花藤等等,不禁点头道:“这些都很好,先摊开晾着吧。我斟酌配一些药。辛苦世贤哥了。”
凤仙却道:“玉立妹子只说采一些麻柳叶和艾草便好,不用采这些的。这山上野物也不少,在山里行走可是让人担心呢。”
梅玉立看了看凤仙,再看看彭世贤,微笑道:“世贤哥,凤仙姐姐的担心是对的,这山上行走的人并不多,危险也大,还是别冒险了。”
彭世贤却不答话,径直往屋子里去了。
梅玉立和凤仙面面相觑。然后两人一起将药材收拾了。在院子里摊开晾着。
凤仙又开始做饭。张罗着吃过饭。
彭世贤便将麻柳叶用木槌捣碎。将家里往日存着的半罐子酒找了出来,装入捣碎的麻柳叶,泡制起来。
然后又拿了锤子和钉子,开始修补起梅玉立砸坏的窗户来。
梅玉立和凤仙相互偷偷地笑。不敢打扰彭世贤,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梅玉立指导凤仙开始熬洗浴的汤汁,用一口大铁锅注满水,将麻柳叶、艾草和薄荷也都按比例放进锅里,熬制了一定时间。院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药草的清香味。
凤仙高高兴兴地做着这一切,将水滤过,提进自己的屋子里,在屋角生出炭火,又将彭世贤和梅玉立的屋子里也都生起了炭火。做完这一切,才关了自己的房门,准备洗浴。
梅玉立想了想,最终还是来到凤仙的房门前,敲了敲。
凤仙正在脱衣。便忙又掩上衣服,前来开门,见是梅玉立,忙问:“玉立妹妹有什么事?”
梅玉立道:“你身上和头上都有脓疮,必得全都要洗过才算,这个过程很是痛苦难熬,凤仙姐姐一个可能会有些不便,我来帮你吧。”
凤仙心中感动,却道:“我知道妹子是最爱干净的,能跟我一起说话吃饭已是不容易了。这还要来伺候我洗这满身的脓疮,当真是太难为你了,我自己也过意不去。妹妹的好心我领了,我还是自己慢慢弄吧。”
梅玉立道:“你头上和背上只怕也都不方便弄,还是我来帮你吧。虽然我对气味敏感,但凤仙姐姐遇上难处,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样吧,我用帕子遮了口鼻,再来帮你弄这些,你看好不好?”
凤仙见梅玉立想得周到,也不好再拒绝,点头道:“那真是多谢妹妹了,也难为妹妹了。”
梅玉立掏出自己用的手帕,将口鼻掩了,挽上袖子,便帮着凤仙将药汤倒入大木盆中。
凤仙慢慢解下身上的衣物。
梅玉立见凤仙身上的脓疮触目惊心,衣服上也都是血迹斑斑,贴身衣物甚至都粘连在皮肤上,脱下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梅玉立忙上前帮着慢慢撕开衣物,凤仙的嘴角也不由咧了咧,丝丝抽着冷气。
终于将衣物脱完了,凤仙才慢慢浸入热热的药水中。但进入的过程中,凤仙的牙关都咬得格格作响。
梅玉立柔声道:“凤仙姐姐千万要忍住,待这药水渗入皮肤,将体内的疮毒逼出来,才望好呢。”
凤仙点点头,将身子全都浸入药汤中,脸上稍微完好的皮肤上却渗出豆大的汗水。
梅玉立用毛巾浸透药汁,然后滴在凤仙的头上。药液流过头上的脓疮,使那些血痂逐渐变软脱落。
凤仙的嘴角不断抽动,显见得这个过程异常痛苦。
梅玉立将先前熬好温在屋角的地炕上的药汤不时地加进木盆,保持温度。
过了一些时候,只见盆里的水面上浮起一层皮肤脱落物,屋子里热气腾腾,那腐臭的气味异常浓烈。梅玉立虽然捂了口鼻,但那气味仍然钻进了鼻子,令人作呕。但梅玉立知道凤仙此时的精神也非常脆弱,自己不能刺激她,并且还得帮助她,只得强忍作胃里的翻腾,替她换水,帮她擦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