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立便问:“是不是我真出了家,便能求得全家人的平安?”
好了微笑道:“这个贫尼可不能测知,贫尼也只能为小姐解一时之围罢了,至于别的什么,只看各自造化。每个人的运命,也自有上天安排,天理昭然,恶行自有恶报。爱恨嗔痴,前因后果,自有天理循环。贫尼道行尚浅,如何能测知天意?只因贫尼与小姐有缘,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助小姐一臂之力罢了。”
梅玉立思来想去,也无别法,想来这都是定数,只得道:“大师,难道只能这样了?那现在又该怎么做?”
好了呵呵笑着,从她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叠文书,拣出两张来,其中一张是她自己的度牒文书,另有一张度牒,好了道:“这张度牒是我早为自己的徒儿准备的,如今你正好用得着,这就是缘份。法号我已帮你想好了,就叫妙玉吧。这既保留了你名字中的一部分,也期望你一直保留那玉的本色品性。”
梅玉立立即跪下,给好了行了三拜六叩的大礼,口称“师父”。
傲雪道:“大师,你怎么早就为小姐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啊?你会未卜先知?”
好了笑道:“阿弥陀佛,我可没那本事,我只是修行多年,看穿了世事人情,也一直想觅一个有慧根的有缘人做我的弟子。如今你们小姐正当落难,我便顺便收了做徒弟,两下其便,可不妙哉。”又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套簇新的青绸法衣,递到梅玉立的手里,道:“这是去年为师云游到五台山的凌云庵,刚巧一个全家信佛的善人前来布施,给庵中每个师太都捐赠了一套新衣,这衣服都是那家的太太和小姐亲手做的,针线上都很好,我一直收藏没有穿,就等着给徒弟穿呢。如今可算是能给你穿上了。”
梅玉立伸手接过,可心内百感交集,一时竟落下泪来。
好了道:“这事情来得太过突兀,你一时还有些适应不过来,先就回去吧。这度牒我先替你收着,会有用得着的时候。若是黄家没人来查证,这度牒只算我们师徒这一点子缘分的念想吧。还有啊,你的两个小丫头也该借一身行头,陪你出了这个家吧。我这就去跟净明主持说一声,只说早些年我就在这蟠香寺度你出了家,她只需做个证人就成。这度牒才是最用得着的。”
傲雪疑惑道:“大师,那度牒上的字迹是新的,能瞒得过人吗?”
好了道:“你怎么知道是新的?那字迹随我心而定,它应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你就不用多虑了。”
梅玉立让傲雪捧了衣服,辞了好了回到自己屋内。好了随即也出了院门,往前殿去找净明去了。
梅玉节和邢岫烟已经回来,见梅玉立进屋,便笑道:“姐姐又去跟那个古怪的尼姑说话去了?”见梅玉立只略笑笑,没说话,便有些奇怪,又见傲雪手中捧着缁衣,便上前牵开来看,道:“这姑子穿的衣服拿回来做什么?难不成姐姐也学了那老尼姑出家做尼姑去?”
傲雪忙使眼色,让梅玉节别说。梅玉节见傲雪的表情古怪,便惊异起来,忙走到梅玉立跟前道:“姐姐,这是怎么啦?你要真的出家做尼姑了?”
梅玉立不说话,只略点一点头。
梅玉节吃了一惊:“姐姐,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不要我这个妹妹了?也不要爹爹和那个家了?再不成,那甄家二公子你也忍心抛下了?姐姐,你可仔细想好了……”
傲雪忍不住道:“二小姐,你别说了。大小姐心里也难过呢。大小姐何曾想抛下这一切!只是没有办法。好了大师说,那定远侯定不会死心,一定会派人来查证的,若不出家,到时不但小姐还得被掳了去,还得让老爷落下欺瞒官府的罪名,到时事情会变得更糟糕的。”
梅玉节此时心里也乱了,不禁落下泪来,倒说不出话来了。
凌雪却愤愤地道:“这定远侯也太霸道了些,难道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吗?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能管得着他的人?”
傲雪道:“有啊。不过也只有京城里的大官才管得着他,他是侯爷,这姑苏城没有比他更大的官了,谁也不敢得罪他。可比他大的官在京城里,谁能管得了这地方的事呢?”
梅玉节流着泪哀伤地道:“便是管得过来也不会管。你没听见人常说的,官官相护吗?那些高官贵族,都是盘根错节,相互联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梅玉立听梅玉节的话,现在竟也是大有道理,再不是那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了。此时她心里平静,倒也不伤感了,吩咐傲雪道:“来,帮我把这衣服穿上,看看合适不合适。”
傲雪和凌霜一起帮着把衣服换上,梅玉立在镜子中看了看,扯了扯衣襟,道:“这衣服还真的很合身呢,像是为我定做的一般。看来我这出家也是天意啊。”
梅玉节在旁看着,心里只是难过,眼中流泪,说不出话来。
梅玉立见梅玉节流泪,也只淡淡地道;“你哭什么?一入空门万事休,我出家也算是喜事,红尘的烦心事也都跟我无关了。出了家,六根清静,有什么不好?”
梅玉节道:“出家这种大事,你还没跟爹爹商议,就这么草率决定了,爹爹可不被气死?”
梅玉立道:“这出家的主意还是爹爹自己想出的,如今只是从假想变成了事实而已。为了躲避一时之难,不得已而为之。”
梅玉节转悲为喜:“那是不是躲过这一件祸事,姐姐就还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