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焱有些无奈地道:“妹妹,我只是舍不得你。想着你在这寺里清修受苦,我心里便难受。妹妹,这也是造化弄人,本来我们都约好了,我回家禀过父母,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谁知刚到家,家里也出了大事,我们老太太不在了。在那种情形下,我也不敢提我们的事,也只得忙过老太太的事情后才给父母提我们的事。父亲本来也有些不情愿,倒不为门第什么的,只是两家路途远了一些,并且家里也有别的官宦之族前来提亲,想着就近找一个门第相当的倒也便宜。幸得母亲因为见过妹妹,知道妹妹的人物品格,见我的态度也坚定不移,便劝了父亲,父亲才同意了。父亲给我表姨父写了一封信,准备了聘礼,让我和宝玉一并带过来。谁知到了这里才知道,黄家人也上门提亲了,事情已是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妹妹,是我来迟了,才出了这么多的意外。只是患难才见真情,也许上天是在考较我们的感情,才如此安排吧。妹妹说得对,我要见妹妹,便得有资格光明正大地来见才对。妹妹放心,那一天不会很久的,妹妹等着我。”
妙玉心里也着实依恋不舍,只是眼下情势所逼,心里那团火热之情也只得强自按下,强笑道:“那黄庭坚的词也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要我们坚持自己的真心,也不在这几天的分离等待。玉哥哥,你身子不好,这里又是风口,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到后面,只觉得自己那颗心都快被离情扯碎了。
甄玉焱却笑道:“我好不容易见着了妹妹,可是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呢。妹妹当真也狠心,竟能忍着不见面,见了面也总是赶我走。”
妙玉心里疼痛,却也勉强笑了一下,道:“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好久留。只要玉哥哥知道我的心,我知道玉哥哥的心,也就够了。上天若是垂怜,自会让我们了却这番相思之苦,偿了我们心中所愿。只是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这山上没有歇息之处,玉哥哥还得赶下山去才有歇处呢。你身子还没复原,我总是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宝玉兄弟和那跟从的人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好啊。”
“这个妹妹倒不用担心。我是习武之人,身子底子厚,不是那弱不禁风之人,这点伤不碍事的。宝玉和身边服侍的人也都知道的,所以待会儿我一个人走了去,也无妨的。”
妙玉听了这话,虽然稍许放了心,但那心里始终有些揪痛,但眼前形势,也是无可奈何,自己却是帮不上一丁点忙,连多留心上人在身边一刻竟也是奢求,只得道:“既是这样,玉哥哥也小心着一些,回去了让大夫好好开个方子,调养调养鸡才好呢。玉哥哥也还年轻,可不能这样就落下病根了,不然倒是我的罪过了。”
甄玉焱笑着安慰道:“我都说了,不碍事的,妹妹只是担心。你这样,倒让我不放心了。妹妹此番回去,只管静静等候我的好消息。无论如何,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妹妹娶回家去。”
妙玉明知两人的事情不谐,却也不忍让甄玉焱伤心,只得顺着他的话头说话。心头的伤心难过,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但自己对甄玉焱情根深种,要想割弃,又如何舍得?在妙玉的心里,此时便如几十丈高的浪涛在拍打,也如几十把尖刀在剜割。虽然如此,却还得强颜欢笑,陪了甄玉焱好好说话。她也打定了主意,不管以后怎么样,此时便放纵一回,把自己的满腔柔情也都付与话语当中,对她的玉哥哥倾诉一回。
两人依依不舍,又密密地说了许多知心话儿,见天色真的晚了,才不得不分开。
妙玉看着甄玉焱走出梅树林子,走到山墙跟前,还回身摇摇手,才拐了进去,消失不见了。妙玉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傲雪和凌霜这才走了过来,低声安慰着,一起把妙玉扶着进了后门,进了流香院。谁知一眼便看到好了师太正站在院中,看着花坛中一株梅树出神。
妙玉只得上前,给好了行礼请安。
好了看了看妙玉的装束,还未说话,妙玉自己倒有些脸红了,忙解释道:“傲雪和凌霜非得拉我到后山散心,又怕别的师兄们看见说闲话,这才换了件衣服出门。师父今日倒出来透透气了,身子倒似也健旺多了。”
好了淡淡一笑,道:“你这些天心里不痛快,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只是可别倒添了一些伤感,徒增了伤心,这也罢了。阿弥陀佛,这情之一字,也不知误了多少痴男怨女。妙玉,你念了这些时日的佛经,不知参悟通透了没有?”
妙玉低了头,低声道:“弟子愚钝,虽然日夜诵读经书,却一时难以平复心境。佛法精深浩瀚,弟子竟不能十分参透,难以获得内心平静。还请师父指点一二。”
好了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还年轻,一时迷茫倒也在情理之中。迷途而知返,方是领悟佛理的出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愿你早日获取佛法真谛,得成正果。”
妙玉正容合十:“弟子谨听师父教诲,多谢师父赐教。”
好了叹一口气,道:“你出去这半日,想来也乏了,早些回屋歇息去吧。还不知明日里又有些什么事情来呢。妙玉,你先养好精神吧。”
妙玉心里有些惶恐,却也只得辞了师父回自己屋里去了。
好了看着妙玉的背影,暗暗又叹了一口气,不无忧虑地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