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惜润眼睛睁得溜圆:“珮姐姐,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阮雪音笑笑道:“碰巧知道。”
上官妧神情比先前深邃了些,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都说珮姐姐深造天文,竞先生研习地理。不想姐姐对植物也有如此研究。”
阮雪音保持微笑:“我在蓬溪山十余年,平日里除了老师与师妹,也只能与山中花木打交道,便认得多些。”
上官妧眸光轻转:“山中药材也多,想必除了花木,姐姐也识得不少草药?”
阮雪音略一思忖,回答道:“认得一些,但我们师徒三人极少受伤生病,所以没怎么用过。”
段惜润心想好好的打趣怎么突然正经起来,虽然两个人仍是笑盈盈在说话,她却有种庭中骤然降温的错觉。
“好了好了,两位姐姐这是要比试谁认识的植物多嘛?恕惜润大言不惭,真要比试起来,恐怕是我胜呢。”
她一边说着,走到两人间一手架一个,便向正殿内去。
上官妧恢复娇俏模样,连连应道:“可说呢,韵水城四季如春,这其余三国的植物种类加起来或许也没有白国多。要认花花草草,谁能比得过你?”
阮雪音被段惜润右臂挽着往前走,心想这煮雨殿内所栽花木一半都不是观赏类,单这一点,就不太寻常。可奇怪是奇怪,细细想去,倒也没什么不妥。毕竟除了曼陀罗,其他都无毒,至于那几架子曼陀罗——
虽然可疑,但一来与顾星朗此次病症无关;二来上官妧懂医道是几乎可以确定的,这曼陀罗的药理也并非百害而无一利,单是花朵便能止咳、镇痛、治风湿,她要种植也说得过去。
第三,她提醒自己别太捕风捉影,毕竟之前就差点儿冤了她。
“珮姐姐快尝尝,这蜜糖凉糕我此前从未吃过,第一次在煮雨殿吃到时,惊为天糕。”
阮雪音听她说得可爱,扑哧一笑,便坐下朝碗中看去。一看之下却愣住了。
她也很喜欢吃这个。她和竞庭歌都喜欢。每年夏天她们都吃。
这是崟国的消暑点心。虽然这些年几近失传,但不少上了年纪的崟国百姓还是会做。老师就会。
一开始段惜润说凉糕,她以为只是同名。毕竟这天底下糕点小食一大堆,凉糕这个名字又太过普通。
段惜润见她呆愣,打趣道:“姐姐不会还没吃就被它的美貌征服了吧。”
青瓷碗中白白嫩嫩似豆腐、又比豆腐光洁晶莹的一整块“糕”,其实不是“糕”的质感;碗底浸上来深红色的“蜜糖”,也不是蜜糖,阮雪音看一眼便知道,那是用赤砂糖熬制的糖浆。
单看卖相,非常地道,简直就是锁宁城里哪户人家中上了年纪的老人做出来的。
她被段惜润一句话说得醒过神来,微笑道:“莹白配赭红,确实很好看。”于是拿起匙子拨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味道也很正,“冰冰凉凉,口感糯且滑,加上赤砂糖浆的独特甜味,竟能在口中留香许久。”
段惜润拍手笑道:“原来珮姐姐与我一样是吃讲家,不仅会吃,评得也好。”
“想来这凉糕无法储存,得是现做,再放入冰块中镇着,才会有如此口感和温度吧。”
上官妧笑道:“姐姐说得是。为着你们今日过来,卯时刚到我便起来了,半个时辰做好,一直在冰块里镇到方才。”
阮雪音再吃两口,赞叹道:“如此美味,想来是蔚国的消暑名点?”
“说起来,我也不知这道点心源自哪里。我自幼便吃,因为我娘亲会做。待稍大些才发现,不仅相国府里,整个苍梧都只我娘亲会做。想来是她的独门秘方。”
“或许,是瑾夫人娘亲母国的特产?”
上官妧莞尔道:“我娘亲就是蔚国人。”
对谈间段惜润已将一整碗凉糕吃了个底朝天,“还有吗?”
上官妧伸出食指戳一下她脑门:“你是习舞之人,当真不怕胖么?”
惜润甜甜一笑,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道:“此时只有我们三个,也不怕被人听去。这天底下一等一的美人,哪个是吃得胖的?咱们一起用过膳,我瞧你们俩也吃得不少。我这会儿在这儿吃上三碗,下午跳半个时辰舞,晚上再少吃点,保管胖不起来。”
明明是抱团自夸,却被她说得实在而坦然,叫人讨厌不起来。上官妧和阮雪音都掌不住笑,在近处随侍的细芜、云玺和惜润的贴身侍婢满宜也听到了,皆是抿嘴轻笑。
却在此时从正殿后传来低低的骂声。
和挽澜殿不同,几位夫人的殿宇没有两进的庭院,寝殿其实和正殿相连,只是中间隔了一个小厅,骂声似乎正是从小厅传来。
上官妧蹙眉,待要开口问,细芜却已闻得声响迅速去了后面。须臾便听得骂声变大,像是细芜也加入了进去。
“瑾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一行几人便跟着过去,只见一小宫女约莫也就十四五岁,伏在地上哀哀求饶。
“怎么回事?”素闻上官妧治下厉害,此刻疾言厉色,音调也高了好几度。
细芜走至近旁道:“夫人,这小蹄子打翻了新酿的嫣桃醉。”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婢子匍伏之处半丈开外一片狼藉,似瓷似玉的碎片到处都是,不知名的液体浸了大片空地,其间一些或完整或残缺的粉色花朵,俨然经过长时间浸泡,却还是因为形态叫段惜润和阮雪音一眼认了出来——
“瑾姐姐,这是用犬蔷薇泡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