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背影,还以为是位大美人。”见那主仆二人出得大门,蘅儿开口道。
“这样的本事和心性,要再是位大美人,这大祁后宫也便没有别人什么事了。”纪晚苓依然看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幽幽道。
蘅儿没大听懂这句话,所以根本没在意,继续道:“都说珮夫人容貌不佳,所以不得君心。我今日细瞧,其实她五官生得很是清丽,只是肤色着实黑,尤其那两道疤痕。便是再好的五官也不顶用了。”
纪晚苓有些不悦:“君上冷着她,是因为她的身份。”她转头看着蘅儿,嗔怪道:“怎么这会儿说话这么不知分寸?君上如何待她,不是你能议论的事。不知道的,以为我们连一位无宠的夫人都要挤兑。这种有损纪氏脸面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蘅儿乍舌:“奴婢失言。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美人,还能美得过小姐吗?就是她那位名动天下的八妹,也不过与小姐齐名而已。”
纪晚苓瞧她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有些无奈,突然想到一事:“据说她那位师妹竞庭歌,倒是极美。”
蘅儿先前在殿内听她们对话,便觉得这名字耳熟,此时再提终于想起来:“是了,前年三公子从苍梧回来,便讲起过这位竞庭歌,很有些念念不忘的意思,想来是极美了。”
这几句话说得怅然,纪晚苓知她倾慕纪齐多年,只是三弟对自己身边这个丫头并无意思。进宫一年多,她以为她总要慢慢淡了念想,谁知道也是个痴的。
她不欲与她继续这个话题,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吩咐道:“问问涤砚君上何时得空,晚苓求见。”
阮雪音主仆从披霜殿出来,走进正午刺眼的日头里。远远见一位身着蜜合色宫裙的女子朝这边过来,身边也只跟着一名侍婢。
“公主殿下金安。”云玺此前一直埋头走路,思考该怎么跟君上禀报今天的事,眼见那女子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告知阮雪音对方身份,赶紧行礼。
先君定宗陛下只有两个女儿,淳月公主三年前嫁入相国府,成了纪晚苓的大嫂。如今这宫中自然只剩下一位公主。
阮雪音颔首致意:“淳风殿下。”
顾淳风为先君珍夫人所出,与顾星磊、顾星朗不是一母,只比顾星朗小半岁。但终归是妹妹,阮雪音便是嫂嫂,因此姿态上,她不必要恭谨,礼数周全便可。
淳风却似乎不太高兴。适才距离近些,她见阮雪音一身桃粉色描金缎裙,阳光下衬得她那黑黄的肤色更加刺眼,与左颊边两道红痕倒是呼应得极好,不由得蹙眉,心想这山野公主的审美就是一言难尽,入皇宫只知道穿金点翠,完全不懂如何通过装扮扬长避短。哪怕不因为身份,自己那位挑剔的九哥也是一万个看不上吧。
饶是如此,她还一副高冷神情,见了本殿下连张笑脸都没有,当真是性子也差。
这么想着,便也懒待初见寒暄,望一望她过来的方向,微笑道:“我这位瑜嫂嫂私底下不拿自己当夫人,从不与其他夫人往来,珮嫂嫂却能从披霜殿中出来,果然好本事。”
阮雪音见来者不善,也不想多言,淡淡道:“我入宫近三个月,一向少走动,但日子还长,总要适应新环境。瑜夫人是霁都人,很多问题向她请教,最合适不过。”
淳风微微冷笑:“整个青川都知道你入我大祁皇宫是要做什么,你倒跟我讲起这些场面话来了。”
阮雪音觉得很有意思,不由得嘴角微扬:“公主以为我要做什么?”
顾淳风一时语塞,并不想站在日头下与她辩论,冷声道:“我虽不喜纪晚苓坏了我两位兄长的情分,也不喜她厚此薄彼,故意去伤九哥的心,却不得不提醒你,”她盯着阮雪音的眼睛,语气认真,“纪晚苓是我九哥的心头肉,你若生了动她的心思,危险的是你。”
阮雪音很不喜欢别人用威胁、恐吓的方式跟自己说话,但一来二去,她已经看出这位淳风公主跟自己那位八妹一样:作为公主非常合格,但对天下事,只知皮毛,甚至连皮毛都没知道全,远不如纪晚苓。
“整个青川都知道你入我大祁皇宫是要做什么”,多么有威慑力又笼统、空洞、草率的一句话,就像哪个小宫人偷听了前朝几句议事,便到处去传那种半真半假的大话。
连你那位智谋无双的九哥都不确定我要做什么,你倒真敢说。
“公主适才提及你两位兄长的情分,看来瑜夫人与当今君上的嫌隙,确是由此而生。”她其实早有判断,今日见了纪晚苓,更加肯定,此时说这句话,不过是气气对方,让她以为不小心讲出了大秘密。
谁让你没礼貌。
顾淳风果然呆了一呆,懊恼之色顿起:“你果然没安好心。让你知道了又如何?她是纪桓的女儿,明白轻重,就是再对九哥有怨,也不会让你利用了去,做出有损大祁的事。”
阮雪音听她越说越离谱,觉得继续这没头没脑的口舌之争好没意思,于是淡淡道:“我此刻困倦得厉害,便不与公主叙话了。告辞。”
语毕略一颔首,携云玺一阵风似地离开了。留得淳风半晌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方转身看向那一袭远去的桃粉色,秀眉挑起:“真是好大的脸面,那个什么山,便这么了不得么。”
“蓬溪山。”只听阿姌在旁小声提醒道。
顾淳风眉毛挑得更加厉害:“你倒知道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