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洞口朝向北方,所以清晨的阳光并不会射进洞内。只不过洞外的悬崖上,展翅离巢的雌鹰一声啼叫,就已经让少年惊醒过来。
常年活跃在深山野岭的猎人,这种敏锐的警觉,早已融入血液心魄,不会因为一夜的疲累而变得丝毫迟钝。
任平生一骨碌爬起来,提起包袱就出了岩洞。清早摘的麝丹果,更加新鲜可口,也更显诚意!
只是为了下山摘果,并不会消耗多少时光。摘了满满一包回来,再自己煮了早餐吃饱,天色仍然很早。
他今天并不急于去会白猿,便先把丹果放人水潭的清凉泉水之中,保持新鲜。
忙活完这一切,继续在洞中开阔处,练剑不辍。
三年一剑,从不曾炼成。但自从半月前,有了父亲的演示指点,任平生这一剑,已经练得不徐不疾,如行云流水,所出无方,劲力凝而不发,剑势稳如山岳。
只不过,在那男人可以随意戏耍的大白猿跟前,自己这一剑,依然不堪一击。
所以,他只好想了些其他门路,比如找来麝丹果这种白猿稀罕的东西;求个以后问剑时,能有个笑脸相迎,风和日丽,草长莺飞……
那景象,想想就神往不已。
只不过任平生还是努力忍着,坚持练剑,直至日头偏西。
日前一战,虽然还没开始就已结束,但其中得到的启发,破绽的所在,却是有了不少感悟。剑法的境界,又更进了一层。
大半天的苦练,竟觉得那缓缓挥出的一剑,已经略有了些割裂空气之势,甚至臆想之中,也未尝没有那一丝半缕的天怒之威。
他决定去找白猿问剑了。保险起见,麝丹果还是带上。
再次听闻石缝里传来的动静,白猿已经摆上了那张毛脸,早早在出口处等着。待到看见少年双手捧在身前的包袱,白猿呜呜怪啸,兴奋不已,迫不及待。
嗯,是个很好的开头,笑脸相迎是有了。
只不过他微微弯腰躬身,奉上手中那一包麝丹果时,白猿就看到了少年背后,那纺锤似的巨大剑鞘,顿时面色沉了下来,呲牙咧嘴,恼怒不已。
任平生只好解下铁剑,退后了好几步,把剑放在地下,这才继续捧着果子上前,让白猿全拿了去。
有了昨日结下的情分,白猿并没有为难少年,只取了果,没有任何异动。
看着正在洞中大快朵颐的白猿,双手极快,唾液与果壳横飞,少年总算松了口气。他在石缝中重新背上了铁剑,静静等候着,直至白猿吃完手中的丹果。
一人一兽,再次对视的时候,少年的右手,已经反手握住了剑柄。
这一下,白猿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狂怒怪啸,而是默默离开石缝的出口,退到开阔处。
进展不错,情势喜人。
然后,任平生出手了。
缓步往前,脚踏大地,身随剑走。
充满信心的一剑,所挟的威势,果然大不一样!
人立于地,意领于天。白猿巨大的威压仍在,但天下又能有什么样的威压,是大地所不能承受的。
长剑裂开空气,如流云,如飞瀑,直击白猿胸腹而去。
白猿不闪不避,缓缓伸出长臂……
这一次飞回石缝的时候,他的臂膀没有撞到石壁,因为撞石壁的,换成了整个脊背!
背上的衣衫湿腻腻的,他知道那不是汗。
因为,白猿根本没给自己出汗的机会。
背后肯定是皮开肉绽了;比那父亲这几年任何一次鞭子打出来的,都要糟糕。
胸口咽喉,好像瞬间被塞了厚厚的一团东西,透不过气来,不知道是不是后背已经贴到了前胸。
昨天无法动弹,是因为他担心触动断骨;结果骨头并没有断。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无法动弹了,整条脊柱,好像已经被震得寸断,使不出半分力气。
任平生仰头靠在石壁上,并不觉得如何悲哀。
他从来没有过朋友,所以也就不懂背叛。
像这种事情,也不会值得悲哀。他时常为了避免面对可怕的力量,而提前讨好对自己心怀不善的人。
也时常遭遇讨好之后,却只换来了对方的变本加厉。
所以他有很多仇人,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仇人,他会愤怒。
任平生现在就很愤怒。
一个东西带着“咯咯咯”地单调声响,滚过石缝的地面,滚到任平生的腿边。
颈椎的剧痛让他无法低头细看滚过来的是什么物事,于是靠着石壁的支撑,缓缓侧过脸来,便看见了嵌在石缝正中,那张很欠揍的白毛脸。
白毛脸上,那厚厚的嘴唇向前高高翻出,一嘴的白牙露着,耀武扬威;那巨大的口腔中不断喷着气,发出吼吼的声音。
白猿见那个惨不忍睹的家伙已经看了过来,便伸出长臂,指着他腿边的物事,吼吼的喷气声更加急促。
任平生无法低头,只好伸出右手去抓。
那是个圆咕隆咚的东西,触手的外表却并不平滑,有凹陷凸起,甚至有好几个随便插入手指的洞。
他把东西抓起来放到眼前,只看一眼,便如触电似的全身一震,竟好似忘了脊背上的剧烈疼痛,条件反射地弹跳起来。手上也不知从哪突然生出一股大力,把那东西奋力远远甩出,撞到石上,砰然爆裂。
刚才被他抓在手中的,是个完整的人头骷髅!
任平生杀死过很多猎物,但他没见过杀人,也没见过人的头骨骷髅。
少年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