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中午时分, 艳阳高照, 天气炎热, 一群士兵聚在河边乘凉。人们有的泡在河里, 有的坐在岸边,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哎,明天咱们就要进攻汝阳了,我这心里可真不踏实。你们说这里这么多路人马,怎么偏偏就选到我们头上了呢?”
“指挥使不是说了吗,这机会还是他特意争取来的。江南豪绅们出了大笔钱财,只要我们能攻破汝阳,就有重赏可拿!每人能领一百斗米呢!”
“话是这么说, 可是那也得打得赢、活得下来才能领赏吧?那可是蜀军啊!上官将军, 甚至陶大将军都败在他们手里过……”
“可指挥使说, 如今守汝阳的兵力主要都是上官将军的旧部, 他们虽然投降了蜀帝, 但也未必真愿意为蜀人卖命。咱们胜算还是很大的!”
“真是这样就好了……”
众人正说着话,一名男子朝河边走了过来。远远看见他们,就朝着他们喊道“哥哥们!”
几人见了他,也冲他招手“小九来啦。”
那叫小九的年轻男子加快脚步跑向他们, 等他跑近了,几人忽然发现小九的脸上带着淤青, 胳膊上也蹭破了几块皮,顿时吃了一惊。
“小九,你这是怎么了?让人给打了?”
小九满脸窝囊地啐了一口“刚才我和李哥走在路上, 遇上了一队郓州兵。他们认出了我们是泰宁兵,故意拦住我们的去路,拿话羞辱我们,说我们泰宁军都是一个耳朵大,一个耳朵小——是猪跟狗交|配养出来的杂种。李哥气不过,动手推了他们一下,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把我们打了一顿,还把李哥给绑走了!”
“什么?!”几人顿时跳了起来,原本泡在河里乘凉的人也赶紧从河里爬上来了。
“那群畜生真是这么说的?!”
小九连连点头“真的,你们瞧我这伤,就是他们打的!”
眼下在河边休息的这些都是泰宁兵,他们以前为了争地盘和郓州兵有过过节,双反一直互看不顺眼。但先前军官曾警告过,让士卒们不许惹事,否则将会重罚,是以人们才一直忍着。
可明天他们就要上战场了,心里本就有些压抑,又听说自己的弟兄被郓州兵打了,郓州兵还口出不逊,这叫他们怎么能忍?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当场就炸了锅。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走,小九,们替你报仇去!”
“没错!他们敢骂我们,还敢抓我们的人,当自己算老几了?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是昏头了!”
“走,现在就去!”
小九一见众人摩拳擦掌,顿时暗暗欣喜。
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泰宁兵,而是蜀军的细作,是混入泰宁兵中的。这梁人马众多,鱼龙混杂,别说不同军队的人,就是同一路军队里,成千上万个人,互相也不都认得。即便田畴安插了许多监军,但是这种混乱的局面没个一年半载根本改善不了。
因此自从梁军到达河南后,蜀军的许多细作就纷纷混进了敌军之中。小九就是其中一个。他嘴甜又机灵,很懂得拍马屁,整天哥哥长哥哥短,没几天就在泰宁兵里认识了一群人,也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众人嚷嚷着叫小九带路,要去给郓州军点教训,小九却拖住众人道“咱们不能就这么去。我逃出来的时候,那些混账知道我会找哥哥们替我撑腰,因此放下狠话,说他们会在南林的军营里等着,让我有本事就带人过去。”
他们这里也就十来二十个人,但对方却在军营里,不带百十个人打上门去一定会吃亏。
而这些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泰宁兵们哪受得起这激将法?当下便嚷嚷道“走,咱们也会军营里喊人去!今天非得收拾了那帮畜生!”
小九眼见事情顺利,简直喜不自禁。他的目的就是要把矛盾闹大,如果真能怂恿几百个泰宁兵冲到郓州军营里去,这事儿还能善了吗?几十个人能裹挟几百个人,几百个人能裹挟几千个人,不愁事情没法收场!
一帮大头兵吵吵嚷嚷着往军营里走,忽然,打西面又来了泰宁兵。几人一见同僚来了,正要拉上他们一起,没想到那几个泰宁兵还带着一名监军,一面走,一面冲着小九指指点点。那监军则是一脸杀气地冲着小九走来。
小九一见这情形,本能地感觉不妙,向后退了两步。他稍微犹豫了一下,那监军已指着他大声喝道“快抓住那细作,别让他跑了!”
小九吃了一惊,顿时不敢再有半分侥幸,扭头撒腿就跑!
幸好那些刚才还嚷嚷着要替他报仇的泰宁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反应不过来“细作”是怎么回事,非但没抓他,还帮他拦了一拦。
小九头也不敢回,直往树丛茂密的地方钻。跑了几十丈远,后面的脚步渐渐轻了,他终于将追兵甩掉了。他精疲力竭,却不敢停留,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树林深处钻去……
……
一间偏僻破败的土地庙里,二十来个男子坐成几排,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杨烈站在土地像前,脸色异常凝重。
这几年来卫玥替朱瑙培养了一支特勤营——也就是细作营,杨烈正是特勤营的军官。这几年他们跟随朱瑙南征北战,完成了不少特殊任务。此番朱瑙又将离间梁的任务交给了杨烈。
由于他们提前得知梁会进军河南,因此蜀军虽然退守虎牢关了,可杨烈却带着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