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芰在雄京的街上漫步,她想在回前世前,再想想劉瑶,和他逛逛勾栏、一睹繁盛,不过,她不能待得太久,因为莲粉已失,人易老。
走着走着,正入藕亭中,看一池的莲花,有白有红,很是诱惑。鱼儿聚在桥孔下,哄抢游人抛下的食。而食一抛,惊起莲上青蛙一跳、一跳,栽入水中,泛起的涟漪,舞起了荷。
突然风起了,游人都走。莲池中一层一层的波,急速旋转,掀起荷叶,晃起莲花,把清香挤透。
她一路嗅着莲的香,走在湿润的木栈道上,忘了忧愁,突然眼前一亮,来了昊王,她大喜过望,朝他挥手,却不知被什么力量推入池中。
她大声辱骂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然而四周空悠悠。
昊王二话不说,连衣也不解,直接跳入水中,游向红芰,花月才说了个“欸”字,就看见湿漉漉的昊王抱上湿漉漉的红芰,在莲池中对视了好一阵,她赶紧扭头,却像偏头入怀中。
花月在池边小心地试探,怕一丁点的水,浇灭她的火气。昊王一步步,踏水而来,递过红芰。
昊王问起劉瑶如何?
红芰不说,却指着五彩缤纷的世界,东拉西扯。
在酒馆中,第一次品尝人世间的酒,红芰有些酩酊,她向昊王吐露心扉:
“雄京一别,劉瑶说爱我,在我伤时,悉心照顾我,可我醒来,他却死了……”
“怎么死的?”昊王有些惊奇。
她豪饮了一杯酒,说:“心死了!”
“世事无常,便重新来过。”花月一说,红芰却起身,往门外走,她回头,冲昊王一笑:“我要回前世幻境了,这就走。”
可是倚墙昏倒,昊王赶紧抱起她,焦急地寻着客栈,把他放榻上,返身去莲池,将田田中的莲收割,用内力揉成粉末。
他泡了半身水,从浅水奔到深水,把一袋香囊递给花月,对他说:“红芰每次晕倒,都要用莲粉挽救。”
花月抓住香囊,有些生气,说:“你可真懂。”
昊王憨笑了。
他为红芰施了莲粉,看她面色正好,放心地离去,不忘关门。花月在门外守着,笑他:“你不在房中等着她醒?”
“不必了,让她睡会儿。”
“现在你要见的人已经见了,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花月问他。
“我要去见见劉瑶。”他信誓旦旦地说,可是花月笑话他:“他不会见你的,连心爱的红芰都舍得抛弃,更何况是你害他这样。”
他去了,可是护法一脸愁容,回他说方丈云游四海去了,难觅行踪。
昊王感叹道:“花月说对了,他果然不见我。”
可是真的,劉瑶不在庙中,红芰走时,他便接着不告而别,着了一匹快马,在旷野上驰骋。心无目的,直往高州。
时过境迁,自从宋国换了主,嵬名便窃据这一梦寐之处。
在沙漠之巅,还有形单影只的一人,在艰辛跋涉——血循与昊王两口、蒲牢分道扬镳之后,自行去找通往魔界的路——她充其量只是个小魔,空有三脚猫的工夫,不能穿梭三界。
沙海无情,无水流,血循很快脱水,倒在了沙漠中,她艰苦地蠕动,叫苦不迭。
劉瑶策马踏沙,很快掠过了风沙掩盖半身的血循,又很快回来,翻身下马,扬起半手,轻轻呼唤道:“女施主……女施主……”
血循手指动了,劉瑶赶紧抱她上马,而他牵马,循着记忆的路线,到了高州城下,比起之前,小了许多,城中空荡,行人都似行尸走肉。
他头戴斗笠、身着单衣,没人知道是个和尚,所以店家只给了一间房,可是劉瑶摘下斗笠,掌柜坏笑了:“明白,小的不说便是!”
劉瑶吼道:“我是要你置办两间客房,我和她并不相识。”
掌柜的这才慌了,赶忙回他:“明白,明白,小的马上安排!”
两个外人一到,很快传到千里之外的嵬名王宫。里里外外,都染上一层灰白,天上罩着乌云,草木枯萎,一派肃杀之气,大臣在殿,端坐如塑,有事无事都闭口不言;士兵在卫,一个个面带黑气。嵬名王也百无聊赖,凡事都听魔君发号施令。
原来,负天鳌一心想要统治人间,正好大皇子要它掘地三尺找神明,所以它便使了魔君,再去人间,名为找神像,好搪塞大皇子派出的观风使。
魔君心里明白,要统治人间,谈何容易,所以他在临行前,设宴款待龙王,一来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二来是请他不吝赐教,如何是好。
囚牛只告诉他:“人间有话:‘射人先射马’,要治人间,先要治王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苍生都听他的。”
“受教了!”
所以,魔君选中了半妖半人的嵬名国,帮着李谅祚夺了实权,精心打造成了嵬名魔国,有了天下至尊的骄纵。
而外人的到来,他以为是个威胁,所以大为紧张,要嵬名王下令缉拿。
大军倾巢出动,高州城中形形色色的人也变成怪物,悄悄靠近客房。街上散布妖魔,朝着客栈行进,而劉瑶静心打坐,血循还在沉沉地睡着。
一布黄衣,盖住妖魔的头,一个黄袍仙人,怀抱古琴,踩着布,奔赴客栈,弹起悠扬的琴,听音的群魔开始癫狂,凭着音律,生硬地摆动四肢,时而挠头、时而摸臀、时而搀挽着转圈,一个个绿毛棕皮的怪物,滑稽可笑。继而口吐白沫,倒地成皮,随声而散。